插队记事——学张果老倒骑驴记
作者:闲龙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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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记事——
人说这个季节,冻人不冻地,真是一点儿不错。看那积雪的表面光溜溜、亮晶晶的一尘不染,那一层薄冰,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出刺眼的光芒。当你用双手扒开积雪,给你的倒是另一番景象。看那泥土湿漉漉的,已有解冻的迹象,尤让人惊喜的,是那冰雪覆盖下的荒草丛中,似已有那鹅黄色的嫩芽萌出。 昨晚,狂风喧嚣了一宿,和我一起插队的那四个小子一直把我缠磨到三星偏西,也就是后半夜时分。他们非让我给讲完了孟老丞相为女儿孟丽君比武招亲,皇甫少华射袍夺婚一段。我倒也乐得有人伺候,分头把炕烧得滚烫,大头一根接一根地给我卷烟,老牟不时地沏茶倒水。这四人扇子面把我围定,“这么大的风,明天咱不出工,一觉睡到它中午”,分头听得上了瘾,一面挑亮油灯一面自言自语地说。“对,明天中午,哥们儿给你改善生活,推窝窝,搓鱼鱼”,大头生怕我说“且听下回分解”。 这不,后半夜才睡,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朦朦胧胧听得有人在窗外喊话,把头探出被窝,侧耳一听,却是队长那驴叫般的嗓音:“小鹤,大队通知你上公社开会!”。“啥,几点?”,“十点半!”。从被窝里把老牟的胳膊拽出来,看了看他腕子上的手表,“呀,都八点半了,快起”。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顾不得冰凉的棉衣,一囫囵套在身上,蘸着冻着冰碴的水,抹一把脸,顾不得刷牙,栽绒帽子往头上一扣,大头鞋一蹬,一面系着扣子,一面出了门。 公社,十五里地。口外的里,不讲理,人家说的是跑马里,用两条腿丈量,少说也得二十里。直奔生产队的马圈,我气喘吁吁地到了马圈,顿时傻了眼,马儿们早就出了群。饲养员看我心急火燎,“到村里转转,兴许能碰上条狼干粮,骑上走吧”。啥叫狼干粮?毛驴呀。传说这口外当年多狼,若是骑马遇到狼群,你不必惊慌。那马儿鬃尾乱乍,一声长嘶,前咬后踢,实在打不过时,尥蹦子逃跑。若是以牛为伴,更不必害怕,那牛儿,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哞的一声,两把利剑般的犄角,直奔恶狼。唯独这驴儿,一见到狼,便被吓得屁滚尿流,瘫软在地,只等着狼来把它吃掉,故此毛驴才得此雅号。不过,到我们插队时,口外已少有狼群出没,出门骑驴,权当代步脚力,虽比不得骑马威武,倒也乐得逍遥。 嘿,运气不错,转身看到四五条毛驴在朝阳避风处晒太阳。挑了一条个大膘肥的黑青叫驴,给它戴上驴龙头,备上驴鞍子,收拾了个利利索索。再看这驴儿,嘴头、肚皮、四蹄,白生生的。浑身皮毛油亮,黑翎翎的,缎子一般,好个一表驴才。顾不得欣赏它的驴相,翻身上驴,兜驴腚一缰绳,打得那驴儿摇摇长耳朵,摆摆驴尾巴,四蹄翻腾,撒开了欢儿。人说,驴骑屁股马骑腰。细看这驴腰,比不得马背那样圆滚,只见它脊骨尖尖,若骑在上面,定能骣破臀部。好在这驴腚,平整整,自家炕头一般。再加上重力压在驴的后腿上,那驴儿撒不开蹦子,只能摇动后臀,碎步疾行。正所谓是驴三分走,咱没骑上走马,倒骑上了走驴。这骑驴还有一大好处,骑得累了,大可以双腿挪到一面,像新媳妇骑驴回娘家一般,更不必担心掉下驴去,您说,自在不自在。 免不了签到参会,还是文革中期布置“一打三反(打击现行反革命和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那一套。中午,公社所在村知青点蹭了一顿馈垒,匆匆打驴回府。 一出村口,一阵西北风迎面吹来,直冷得我打了个寒噤。来时顺风快驴,不觉得风有多大,回去正顶西北风,那风刀子一般,直往袖口领口里钻。赶紧把那棉帽子耳扇兜脸系紧,耸肩缩脖,打驴前行。怎奈那风直扑在脸上,针扎般疼痛,只吹得鼻涕流泪直流,瞬间又被冻成了冰凌。眼看着前行不得,只得翻身下驴,牵着那驴前行仍是步履蹒跚。 低头行进间,猛想起张果老倒骑毛驴的故事,我何不效仿一番?想着,便喝住了那驴儿,松开了驴鞍肚带,反向倒备在驴腚上。再看那驴儿,甚是滑稽可笑,怕是那驴儿也觉得可笑,从来还没见过倒备驴鞍的,不时地翻着一双驴眼看我。我让那驴头向着西北村子方向,我面向东南公社方向,翻身上驴,跨到了驴腚上,伸手一拍那驴腚,那驴蹄儿嗒嗒地疾驰起来。哈哈,俺小鹤灵机一动,便让那逆风变成了顺风,再不受那风吹之苦。说什么那张果老是和鲁班打赌,赌赢了,鲁班不再为工匠,赌输了,张果老永远倒骑毛驴,这分明是民间杜撰。想那张果老必是正骑毛驴迎风流泪,不得已才倒骑毛驴。 这正是:插队知青多磨难,傲骨铮铮风中行,学得神仙张果老,倒骑毛驴乐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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