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海螺沟故事

（一）

妹妹要听我海螺沟的故事，说说吧。好久的事了，还是忘不了。

第一次去海螺沟是在87年吧，趁学生半期考试，找人替我监考，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某个上午乘长途往泸定进发。过午到雅安，瓜了，二郎山单行，要等明天。在车站旅店住下，逛逛雅安城，更瓜，钱包没了，只剩口袋里二十块。咋办？打道回府绝不，天无绝人之路。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翌日，硬着头皮上路。

在泸定县城瞎溜达，一小帅哥擦肩而过，好像有些面熟。走了几步回过身，他也站下了。呵呵，即使不邀请我也要去你家坐坐。巧遇剑戈，另一个二十年的故事。住一宿，聊一晚。第二天向他家里借了钱继续上路。

到了摩西镇，进沟门时又有麻烦了。按规定必须带导游。找到关火的负责人一阵软磨硬缠，就说我没有时间只是到冰川前看看，发誓不会进冰川，答应第二天一定出沟。态度诚恳，说的也全是实话。第一次这样厚脸皮，居然被放行了。

当时进沟要步行，从摩西出发，没有大桥，光是翻越河谷就够呛，百十米上下，十分陡峭，根本不叫路。好在之后沿途风景秀丽，挂着小灯笼般果实的柿子树和棕榈树南北混搭，有农舍掩映其间。村民蛮朴实，告诉我什么野果可以吃，“养精神”；山里泉水都能喝，“医肚子痛”。这里的小孩子都有明亮的大眼睛，象天空般透彻，直看进我心底。就这样，支起脚架拍照，收了脚架开步跑，直到越过一个山头，雪山遥遥在望，彻底心旷神怡了。空山无人，唱着歌继续我的独自旅行。

紧赶慢赶，马不停蹄，傍晚直接到了三号营地。人们都不太相信。

勘察了往冰川的路，预设几个拍“金山”的点，有些动摇了，能失言吗？

住在三营地小木屋里。同屋有几个香港游客，他们有导游。简单了解情况，一夜无话。

一大早，营地还在熟睡，我扛着脚架出发了。晨曦初露，空气清冽，伴着早起的鸟鸣，穿过那一片高寒树林，那一条小溪，那一路厚厚的苔藓地。到了预定的悬崖边，太阳还没有探头，天空已现湛蓝。好运气，好晴天。一束光芒投射在灰蒙蒙的贡嘎山尖，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橙色。这一点缓缓地向下扩散，漫延至整个朝阳面，橙黄，觉着还带点玫瑰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金山吗！我轻呼一声，按下快门。换成现在，一定噼里啪啦狂按一气，那时却是按一下换一个地方，清楚记得拍了五张。太阳升起来了，雪山明亮耀眼。

回营地的路上碰到游客们往冰川去。打个招呼。呵呵，还看什么金山。

泡碗方便面。背好包，犹豫一阵，最终抗拒不住冰川的诱惑，那位负责人，对不起了。

 

（二）

重新走过那片原始林地，下到冰川上。

在高处看，冰川就像一个布满巨石的干涸河床，不少人看看后失望而归。深入其间，才发现她的神妙。

越过边沿大大小小的砾石，你会看见一堵堵冰墙，一个个冰窟窿，间或还会出现一小片冰湖，全都晶莹剔透，随光线变幻出蓝色、绿色，浅浅的却有极丰富的层次。踩着覆盖在冰层上的灰砺恍惚时空穿梭，脚下“咔嚓嚓”的声响，偶尔踩进融冰的小水流，你会觉得似乎与历史同步。我走在冰川上！

冰川上没有路。看似宽宽的路，你会越走越窄，不经意地跳过沟壑到另一条“路”上，回头看会吓一大跳，那沟壑原来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冰裂缝！这可是在冰上，万一失脚......

就这样，惊险着，忘情地愉快着，不知不觉走到警戒线，前面远处就是冰瀑布了。也是那一年听说有川大的研究生不顾警戒，被掩埋在了瀑布下，这是后话。

往回折返，远远的，那几位香港游客和导游用手势招呼我，该回去了。“我再拍几张就走！”不知又过了多久，发现整个冰川里就剩我一个人。

四周分外寂静，不时有崩塌声传来，这里那里，遥远而清晰。脚下深处间或发出低沉的轰鸣，低沉得不易察觉。望向西边，太阳已不见踪影，想起导游前晚说过，太阳落山前必须离开冰川。感觉阴冷四起，有一丝恐惧。

循着他们走过的方位，才发现导游的重要，哪有什么路！还好，远远看得见下沟的地方，岩壁上隐隐约约一条山路。不管了，一个劲往前走。脚下又是越走越窄，两侧又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说是裂缝，随便可以吞下一两个人去。想起才看过《读者文摘》一篇冰川救险的文章，直升飞机什么的，可不能奢望。不敢再象先前跳过来跳过去，当窄得象刀锋一样的时候，我把两个相机斜跨着，骑在冰刀上面，目不敢斜视，一下一下往前蹭，十几米，一个，又一个。这时发现，刚才趴在地上拍小冰湖，起来时顾着择路而逃，把包忘在那里了。还敢去取吗？要命不！

终于走出来了。一踏实，一轻松，又开始边走边拍。还记得有一种树，不大，缀满白的粉红的小果实，象梅花，衬着正在变暗的蓝天，十分漂亮。先前省着用的彩卷不多了，也不用省了。36张，偷一张，再偷一张，怎么还有？心里一凉。这时，妙不可言，一只小熊猫，拖着长长的大尾巴，一摇一摆，不惊不诧地在我前面走着。光线很暗也不用拍了，忍不住笑着跟它走，好久它才消失在树丛中。什么都忘了，几乎飞跑着到了二营地。

等着我的是那位愤怒的负责人。我没有如约出沟，他一直找到二营地。愧疚不已，任他大骂一通。骂完了，他说：“你还真不简单。太阳下山就会起雾，药农都会迷路。只有一个下场，就是冻死在冰川上！”好心的负责人给我安排了住处还陪我一晚，半夜叫我起来看野牛喝水。听见野牛叫，没看见野牛，据说它们非常敏感，特别是嗅觉。

告别剑戈回程就不说了。只是那晚住车站旅馆，赶紧蒙在被子里摸索相机，果然胶卷没有挂上，全是想要多偷一张惹的祸。正想狂吼一声，隔壁传来男声高亢嘹亮婉转跌宕，藏歌，地道的，太妙了。还有什么遗憾！再来吧，拍更好些，以慰藉受伤的心灵。所以又去了，再去了。可能还会去。

  最美贡嘎山

 神秘的冰瀑布

    冰瀑布

 山壁上的艳丽岩石

   在冰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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