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山设宴他不去
作者:孟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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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山设宴他不去
刚解放,工业基础落后,为发展东北重工业基地,政府把有技术的工人都招进了国有企业,于是老李头就进了中央有色局金属管道公司。那时一个连机械弯管机都没有的管道公司就敢称是中央直属企业,但中央单位干活还是手工作业,弯根管手扳肩抗费老劲了。后来苏联专家拉来一台又重又笨的铁傢伙才解决了弯管的问题。于是这台苏式的机器成了管道公司的宝贝。 考虑到这样重要的设备,阶级敌人必然亡我之心不死。肯定要搞破坏。于是忙坏了中央有色局管道公司保卫科的干事们,工地上荷枪实弹重点保卫的对象竟是这个油脂麻花的铁傢伙。再后来它随参加巨化建设的三工地北方人一起被拉到浙江,放在衢州化工厂机械化工程处。别看它现在不起眼,当年可是为衢化的初期建设立下过汗马功劳。去年退休前我还专程去看过它,就扔在硫酸厂后面的废品仓库里。 我进巨化干活时,文化大革命还没开始。在老李头班里当钳工。从他嘴里陆续知道,苏联红军出兵东北赶走了日本关东军,帮助中国收复了东三省,把他从日本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按说闯到关东后又变成亡国奴的老李头应该感激呀,但不知为什么老李头经常对解放他的人出言不逊,称苏联红军为老毛子,骚达子什么的。到是对他的小意(日)本老板屯田三郎,从无恶言。我大惑不解。有次他喝了半斤二锅头,竟流露出对日本娘们屯田三郎女人的好感。也难怪,十八九的精壮小伙在澡堂里干活难免看见什么。据老李头说,伪满时日本人的澡堂是男女共浴的。你和女的同浴池,尽管光脱脱,但双方都相安无事彬彬有礼,在日本就是爷们也不是随便一见女的立即亢奋铤而走险,离开战斗岗位去强奸顺溜的姐姐。日本娘们洗完了澡还弯腰,双手按牢那个部位,和你“傻样娜拉”。但那个部位,看见归看见,不许笑!不然她、他们就会勃然大怒,八个鸭鲁,说你良心大大的坏了。 这就与我们南方不同,大凡我等年纪的浙江人娘老子都逃过日本鬼子,从他们嘴里,日本鬼子是凶恶可怕的。就我感觉个个全是电影“记忆的证明”里那杀人如麻的“山花隆美”,到中国来肢解人体几乎是他们全部的使命。同时我也很恨剧作者,在这部电影里把那个恶魔按上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参加工作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在语录歌:“马克思主义滴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造反啦!大家都起来像阿Q那样不干活啰,每天混身发痒总想革谁妈妈的命,直接跑到街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地神经错乱。一天,听那个政工组三十六岁还没老婆的王迷糊传达最新指示:学不学江青同志亲手培育的革命样板戏,就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忠不忠的问题!而这个不识时务的老李头,还是一天到晚带着我们埋头干活。他从合成氨基建工地拉来一车车12毫米通径的小阀门干到大汽车拉来900毫米通径的大阀门,竞竞业业,乐此不疲。这可把我们坑苦了------没法造反了。 又过了不久,革命委员会把五音不全的王迷糊调来普及革命样板戏。这时大家正在热烈地做煤油炉,那时叫“搞私有”做好后直接到公家的大煤油桶抽油烧菜烧饭,美其名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女的更干脆,从家里带来孩子和米、菜,放着公家的自来水洗,在公家的大煤炉上烧------喝饱酒王迷糊迈着醉步来了,开始教唱革命样板戏。而女的还一边打毛线,一面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荤段子。整个工具间休息室就是革命样板戏的学习现场。 先是常山人徐元柏唱李玉和的:临行喝妈一碗酒,可我怎么听,总觉得他唱的是:临行喝妈一碗“粥”。 江山的老姜是五八年的师傅,老把鸠山的台词本地化:”铁梅,密电码悲出哩(交出来)放嗯克归(放你回家)! 唱铁梅的小姑娘黄素姣:听说演李玉和的王迷糊是她“老子”时,竟闹个大红脸,要退出红灯记剧组,后来我才知道,龙游人的“老子”不是老爹的意思。 最要命的是衢州人李荣奇把“早也盼,晚也盼”,全唱成:早(一半),晚(一半),好在王迷糊也听不出来,我听出来了,但又大惑不解,为什么要分成“早一半,晚一半”?难道也是土匪黒话,像“天王盖地虎”什么的? 该论到老李头唱了,他不认字,又记不住词,连最普通的平调李玉和的“提篮小卖拾煤渣 ”都不会唱,我都教了他N次了。你看,他脸涨得通红,篮子就是“提“不出来。王迷糊不耐烦了严肃地说:唱不唱是态度问题,是阶级感情问题!一上纲,老李头更紧张了,嘴光打哆嗦硬是蹦不出一粒煤渣来。直到事后,我才知道老李头为什么唱不下去?用文革的术语说话,他有活思想,老李头对歌词内容吃不准,怕唱错。因为老李头的一个师兄,不久前就因为开批斗会领大家喊口号时把:“打倒刘某某!-----誓死捍卫毛某某!------”喊反了,立刻变成现行反革命,自杀了。前车之鉴,老李头怕啊。硬着头皮惊慌失措开了腔,第一句,临行----喝,妈!一碗酒------,还可以,尽管底气不足。这要感谢当时全国铺天盖地唱样板戏的氛围,我们禁(敬)爱的江青同志亲手培育的那8个连八哥都快会唱的革命样板戏,老李头总不至于连八哥这点接受能力都没有吧。待唱到“浑身是胆雄纠纠”后就不行了,活该!谁叫他一天到晚不让我们抓革命,光促生产?!我兴灾乐祸。 你听,唱到下面纯粹依依呀呀瞎编了,当唱到: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他后背的冷汗“哗”得下来了!事后他告诉我,感到自己马上要现行反革命了。一紧张,脸上五官立即错了位,三角眼一挤竟唱成了:“鸠---山---设宴----俺------不去----”后来大家问他:鸠山设宴李玉和为什么不去?他翻着白眼,振振有词地说:“小意(日)本叫俺去喝酒能去吗?去了还不是和敌人穿连裆裤一个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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