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死亡

    生命是宝贵的。从孩提时代到长大成人总有一次突然的死亡在你的身边发生，造成心灵的震动，然后，死亡次第发生，一次次提醒你死亡的残酷。它夺取人的生命，无可挽回。珍贵的精神之花随游丝般的呼吸停止。永不复还。

第一次遭遇死亡是在文革初期。唐先生的夫人被逐出家门，住在食堂旁边的水井房里，人们集于食堂窗口，一日三次，没有人注意到那为水井而修筑的小小中式房屋里住着一个失去丈夫的孤寡老人。食堂的窗口喧闹了又冷清，终于有一天，人们发现，唐先生的夫人死在了距离人们进餐咫尺之遥的地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时间。

我恰巧看到人们抬尸的一幕，水井房破旧的紫红色小门开了，两个戴口罩的人进去，买饭的人们有人掉头张望，食堂却依然喧嚣。那两人抬了尸体出来，首先出现的是死人干枯腊黄的手爪和抬尸者倒退的臀部，然后是花白的乱发和另一支同样张开的僵硬的手爪，死者临死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她拼命地挣扎过，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或许就在这一瞬，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这个姿势被保留下来。脖颈同样蜡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嘴角有些扭曲。抬尸者的面孔在口罩后面看不见任何表情，尸体放了不少时辰，已经彻底僵硬，因此出那紫红色小门颇有些别扭，抬尸者终于把尸体抬到几米以外的一辆板车面前，非常出乎意料，他们一齐动作，把尸体往板车上一扔，砰的一声，僵硬的尸体砸在板车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腾起的一小股尘雾中，死者张开的蜡黄僵硬的手爪有弹性地颤动起来。风吹动死者的白发，仿佛死而复生。有女人小叫的声音，更多的人选择沉默。两个抬尸者象运载一捆货物完成了预定的程序一般，利索地略做捆束，拉着板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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