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我喜欢黎明。每当清晨起来，推开窗户，目光越过植物园的林地，往远处，直指天边，远处建筑群与穹窿的接壤模模糊糊。之间点点灯火，如同繁星般眨眼。在我猛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当儿，那一路上的一幢幢房屋现形了。天边由暗黄而青紫，渐渐地什么都可以看清楚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有《冲破黎明前的黑暗》、《中锋在黎明前死去》、《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都没有让我对黎明产生什么特别的感觉。最早对黎明的感觉是在中学时代。入选排球队之后，每天都得起早去学校早锻炼。我家到学校须得步行四十分钟，那四十分钟就是天色由黑暗变得通明的时间段。串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是体会不到天边色彩的变幻的，然而作为运动员的荣耀，却让幼稚的少年挺胸昂首，同时也喜欢上了清晨的空气。

后来在乡下，农人们惯常会出早工，挣得二分工，我觉得这性价比不高，早饭后的一上午可挣五分工呢。于是我会去河里洗澡，至于为什么清晨去洗澡，那要问傣族姑娘，她们为什么清晨去洗澡呢，我其实是看她们洗澡去的。冷不丁姑娘的长发一甩，被洒一头水珠，感觉不坏。曾经有一首亚运歌曲叫做黑头发飘起来，听了每每引起我的联想。很多年之后我才听说，清晨洗澡源于一种宗教习俗，在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时候进行礼拜，而礼拜之前须得洗净身体。在我下乡那会儿，宗教没有了，习俗莫名其妙地保留着。晨曦下的美女出浴图很好看，渐变的天色，清清的河水，远处的芭蕉，近处的美女。不过，现在去西双版纳旅游的人看不到那一幕了，习俗改了，虽然宗教的外壳重修了，精髓不再。

第一次看见云海日出也是在西双版纳。有一次老队长号召年轻人利用出早工的时间去后山一个寨子换稻种，对于特别的号召我总是响应的，为了表现嘛！那个寨子叫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很偏僻，几乎与外界隔绝，只有马帮路可以进出。也正因为此，据说他们的稻种是最纯的。摸黑跟着老乡出发，一脚高一脚低算是体验夜行军。当登上山巅刚把云层踩在脚下的时候，天边发出了第一道霞光，渐而黄紫青蓝红映得白云如大海波涛般翻滚，随后太阳一跳一跳跃出云海，接着又把云海照得裂开，露出坝子里阡陌交错……记得中学里有一篇课文是描写在飞机上看日出的，局限在逼仄城市的我，一直到这时候才体会文中意境。以至于后来在黄山、泰山看日出，再也没有什么新鲜感，勾起的多是回忆。

到了九十年代，企业的机关干部如同公务员，养尊处优，吃多了能量没处消耗，运动由爱好转而成为养身的需要。于是开始晨练，每每赤裸着胸怀，跑步迎接黎明。看着东方渐白，大有把晨曦中刚刚苏醒的天地灵气纳入胸中的气势。以至于一位当时红极一时的气功大师在宣讲时盯着我看了半晌说，头顶有绿光，坚持练我的功，数年后，必成大器。绿光？难道我把树叶草皮的颜色都吸来了？后来没成大器，头发倒是渐渐掉光了。

人们说：“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温馨又从容不假，但是它的美，是无奈地回忆的美。怎能同黎明相比？黎明是万物复苏，随之而来是朝阳，是光辉灿烂……据说，人的机体的最后衰竭，都是在黎明前的两个时辰里，只要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生命便可以得到新一轮的延续。所以，黎明也就意味着生命活力。

我喜欢早早起来，不赖床，在黎明时分看一眼天边的颜色，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迎接无论是忙碌还是休闲的一天。

与其说我喜欢黎明，不如说我热爱生命。

         

     

     

 

                                                               摄影：隐于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