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识途 月黑遇鬼 作者:闲龙野鹤


 

 

  老牛识途  月黑遇鬼
 

    知青们开始返城了。这消息像晴天霹雳,震憾了我们这些毫无思想准备“接受再教育的”人们。它打碎了“扎根农村干革命”,“一辈子和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雄心壮志,燃起了重返都市生活的希望之火。很快,第一批返城知青的名单下来了。

我默默地套上牛车,送幸运的同学们返城。

把同学们送到县城,天已大黑。匆匆吃了饭,谢绝了同学们的挽留,匆匆踏上了返回村里的路。这时虽是初秋时节,但在塞外已是秋风瑟瑟,寒气袭人。仰望天空,乌云遮月,偶尔闪动着几颗星星。看远处,草原上一片寂静,完全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走进村庄,才能看到农户们家中微弱的灯光(七十年代初那里还没有通电)我知道,这时候除马群仍在外放牧外,牛羊已都进圈,社员们已经端起了饭碗。我赶着老牛,拉着的一辆全木制的大车(后来知道那就叫勒勒车),嘎吱嘎吱地在草滩的乡间小路上颠簸。

在一条岔道前,向左还是向右,我犹豫了。跳下车,定定神,看看方位,隐约觉得应该向右拐,直接进入草甸子中间的乡间小路。可村里这条最老实的“花脸婆(老牛的名字)”,硬是不听指挥,拧着脖子往左走。我急了,跳下车,用力把它拉回了右路,并挥舞着二棒(赶牛车的工具)吓唬它。“花脸婆”无奈,只好顺从了我。

县城离村子30里,照理说,不算远。可这口外的里,不讲理,人家说的是跑马里,就是骑马也要三个钟头。我赶着这老牛破车,起码也要走五六个钟头。

这坐牛车和骑马可大不一样,若是平路,你尽可以放心的在车辕后架板上端坐,抑或是头朝辕,脚冲尾,四肢平伸的仰卧在铺有毛毡的车厢里。但现在草原上的路,经过一夏天的雨浇车压,早已是坑坑洼洼,坎坷不平。若是碰上一个大拽窝,不把你掀下车来才怪。所以,我还得打起精神握紧车扶手谨慎坐好。

颠簸中,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花脸婆”哞的一声吼叫,在一个稍宽的路段猛地掉转牛头,拼命地往回跑,那劲头有如神助,势不可挡。我跳下车,用力的拉着缰绳,可那里拉得住。“花脸婆”哞哞的吼叫着,干脆狂奔起来。我不敢怠慢,只好跟着它跑。直到累得我气喘吁吁,那老牛才逐渐放慢了脚步。细看脚下的路,又回到了三岔路口。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常说老马识途,想必这老牛更识途,在这茫茫草原的月黑夜,你想叫它走入歧途,势比登天。

接受教训,把方向路线的大权,拱手让给“花脸婆”,我索性仰卧在车厢里迷糊起来。

似睡非睡,我想着即将回到亲人身边的同学们,他们今天应该是彻夜不眠。也许他们正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工厂里做工,在城市里生活,有出息的还可以做工程师,做学问。而我自己,不敢想象,如果只招这一批,我们还要像这三年一样继续,直到永远。想到这里,我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前景。

恍惚间,我觉得车厢猛地一扭,骤然停止不前。我的身躯被掀到另一边。我知道,这是遇到了一个大拽窝,凭一牛之力,难以拉出。我一个挺身坐起,抬头一看,眼前的情景直吓得我灵魂出窍,毛骨悚然。只见我的面前黑黢黢站立一物,其物高约两米,阔约半米多,一动不动,和我对峙着,直吓得我屏住呼吸,僵在那里。我心中暗想,莫不是今天又活见了鬼?悔不该不听同学们的劝告,在县里住上一宿,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恶的“花脸婆”,不但不帮忙,反而站在那里悠闲的倒开了嚼,全然没有遇鬼的恐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紧张到了极点,感觉灵魂已脱离了我的身躯,飘向了远方,似乎听到了远处马儿的嘶鸣。猛然间,我听到了熟悉的响鼻儿声,定睛一看,一个熟悉的嘴脸正向我脸上喷着热气。惊魂未定的我,一个纵身跳起,“青鬃子,你可吓死我了”。青鬃子是我一年前的坐骑,斗、批、改结束后就放归了马群。我大喊一声,一把抱住了马脖子。

一年多没见,青鬃子马壮实了许多,也温顺了许多。没有多想,我帮“花脸婆”把车拉出了拽窝,掀起铺在车上的毡片,搭上马背,向“花脸婆”喊了一声“你慢慢走吧”,然后飞身上马一蹦子跑回了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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