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忏悔

    信奉天主教的人常常去忏悔，我觉得忏悔是不能洗清罪责的，如果忏悔能够将所犯过错或罪行一洗而净，世上可能罪犯要大大增加。但忏悔至少说明这个人良心未泯，能够对自己的过错或罪行有所反省，通过忏悔，既能减轻当事人的负罪感，又给受害者一个予以原谅的理由。如此，让文革期间犯有种种过错的人有一个忏悔平台，使大家有机会为自己当年的行为进行忏悔，应该是件好事。

文革十年，从红卫兵的所谓“破四旧”，到后来遍及全国的武斗、打砸烧抢，再后来的清理阶级队伍，多少人被迫害死于非命，多少珍贵历史文物遗产遭破坏，直至最后经济濒临崩溃，民不聊生。这期间，如此巨大的破坏力，没有众多的人参与是不可能形成的，难道仅仅是打倒“四人帮”和“林彪反党集团”能够了结的？可以说，在文革中大陆有许许多多的人直接或间接卷入了破坏的洪流，十年时间充分展示的是人的劣根性，只有这样才能说清文革之所以会产生如此巨大的破坏力。

然而，文革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么多人忏悔了吗，反省了吗？

我们见到的抨击、谴责、反思文革的人似乎都是置身事外，与文革无涉。奇怪，这么多人写大字报打小报告侮辱、诬陷别人，这么多人参与揭发、批斗、迫害良善，这么多人参加抄家、打砸烧抢行动，这么多人参加武斗，枪炮相向……一下子都没了踪迹，只有文革受害者在喋喋不休。

文革伊始，人们并非知道这场所谓革命将多么残酷，多么凶险，大多抱着捍卫领袖、捍卫政权崇高目的积极投身的，这也是基于多年清一色一边倒政治教育的结果。如果说文革那些几近疯狂的干将是天生恶棍，那些写杀人文章的“秀才”从来无良，并不客观，文革的积极分子大多以为他们在干一件正义的事业，这个“正义的事业”使他们无上荣光，为这个“正义的事业”，他们可以肆意迫害、斗争、虐杀平民百姓；为这个“正义的事业”，他们可以无视秩序，将整个国家搅得天昏地暗。

当然，投机文革企图在权力重新洗牌中获利的人也是有的，不过这种野心家并不多，大多属上述被怂恿被蛊惑者。对如此众多的文革参与者，一一追究其罪责显然不可能，所谓法不责众是也。但对文革中的恶行丝毫不予反省，不予忏悔，难道是国人的传统，中国的国情？难道国人对文革中犯有种种过错或罪行的人的原谅是没有条件的？显然，不是。而这么多年来，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没有这样一个平台，让那些愿意的人去反省、去忏悔，许多人就这样带着良心的谴责撒手人寰，永世不得解脱。

如果由官方或民间建立一个平台，可以是网上虚拟的如“忏悔网”，也可以是实质性的如出版物、协会、学会等等，让文革中有过错或罪行的人通过讲述、写文章等各种形式对自己在文革中的所言所行予以反省和忏悔，使之获得心灵上的解脱。反省、忏悔可以实名，也可以匿名，只要诚心诚意。这样对文革受害者是一种安慰，文革中犯有过错或罪行的人则得到社会谅解。

文章写到此，蓦然想到自己就没有要忏悔的？虽然，文革开始自己正值初中一年级，世事未谙，但不是也给老师写过大字报，给老师戴上莫名的“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帽子吗！串联在北京，不也在长安街“波澜壮阔”的队伍里高喊“万岁，万万岁”吗！特别是那年，学校红卫兵在草坪上批斗老师，眼见慈祥的老教师被打得皮开肉绽，自己悄悄离开，竟没有一点上前阻止的勇气！诚然，文革期间自己从未“冲冲杀杀”，毕竟还是随波逐流，成为“洪水”之一分子，荡涤着中国大陆文明乃至自己的良知！

在此，我要向被我写过大字报的老师深鞠一躬，道一声：请原谅！

让我们一起，为文革忏悔！

 

                                                                         201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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