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挟持的民族主义
作者:wenju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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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挟持的民族主义 费了些时间听完他们的说教,于是想起“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以下简称“斯症”)这回事来。原本的故事是说那里发生的一桩银行绑架案,被绑架者与绑架者成了合伙人,甚至有自愿嫁给绑匪的。其涵义是指被害者意识错位,对于罪犯产生情感,与之沆瀣一气了。初听此论,似乎很荒唐;细想一下却不无道理,现实生活中此类现象并不罕见。 坦白地说,我自己就有这样的经历:文革中当我被揪出来批斗,开始时还有一些死鸡撑硬颈之豪气;及至批斗大会一开,发现早已众叛亲离自己落入茕茕孑立形影相弔之境地,这豪气便没有了。渐渐地,不但“竹筒倒豆子”,把所有参加过的活动彻底交代清楚,还积极配合专案人员給自己和别人上纲上线,严加批判。那时的心态,完全站在组织这边了。若不是又遭清查“五一六”,聆听了毛亲批的指令全国造假的文件而幡然醒悟,我也许会跟“兆山羡鬼”一样,成天“秋雨含泪”的。 推而论之,章诒和披露的黄苗子、冯亦代等人那些“告密”之事,也应属此症。自己被一个组织所绑架,不杀成了恩德,告密便是报恩的表现。刘绍棠、王蒙、丁玲、曲啸、张贤亮等都宣扬过“娘错打了孩子”之高论。这些活下来的右派分子,说他们患上“斯症”应该不算离谱。尤其是丁玲,被老毛整得九死一生,活下来就念叨对毛的忠诚与怀念之外,尚且决绝那些有微词的旧交,算是病得不轻之人。“斯症”与那些功利熏心而卖友求荣者有所不同,患者除了“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钱”之外,尚喋喋不休述说挟持者的恩德以及自己的被卖有理。 越听越感觉诸位名家的说道也属“斯症”患者之呻吟,他们立足于被意识形态绑架的国家利益,想事的方式已经彻底融入绑架者的模式,比国策制定者更为激昂。非常不错,随着经济实力的增长,中国的海空军必然会有比较大的发展,而且也应该驶向蓝色水域。但这些个名人大谈的不是合作而是对抗,如何“打破遏制”如何与美日韩甚至更多国家对抗,不能不令人啼笑皆非。痴人说梦是他们的权利,但也别痴到这等地步。此军名曰“人民解放”,与国家军队相比存在合法性的缺失,招人提防是难免的。试问,还想开着航母去“解放全人类”么?造大舰,“冲破岛链”都不难,有几个国家愿意提供基地呢?美国的海上军事优势有遍布全球的基地支撑,中国护航舰船还得靠法国吉布提基地协助。不是什么老美制造“中国威胁论”,是我们自己写在宪法里的意识形态原则每天都在威胁世界。从老毛开始至今,我们呼喊“打倒美帝”声不绝耳,谁信呢?不光东盟诸国均与美国有军事存在协议,新加坡建成使用了美国海军基地,就连越南也放话说考虑把金兰湾租让給美军或俄军做基地,谁敢租给解放军呢? 至于权力团伙发誓要恪守的意识形态,早已被历史证伪。无论老马预言的极端贫困还是列宁断言的垂死、腐朽,都早已成为笑料。在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科学、技术、文学、艺术、医疗、福利等等任何方面,所谓资本主义都在不断创造辉煌,人民之幸福生活指数遥遥领先。反之,那个号称社会主义的,全都成独裁者乐于挥舞的破旗,所到之处无一不酿成反人类罪行乃至灾难!稍有廉耻之心,理当如恩格斯晚年所言:“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但我们充耳所闻只有形形色色的诡辩,撒谎、掩盖、涂脂抹粉以及唱红歌编革命故事,特殊利益团伙需要借此维护既得利益,意识形态挟持民族主义只是手段之一。 前不久我曾说过,美韩决定特别军演定在日本海举行,俄罗斯不认为有什么威胁,日本也同样,尽管演习之地也属他们的“家门口”。威胁是否存在,显然更取决于意识形态,而不是国家利益。倘若说黄海之演习风波彰显的是替北韩接招的话,南海的争端就体现的是领土主权问题。东盟把美、俄都拉进来参与东亚安全体系,目的就是为抗衡中国,傻瓜才看不出来。 我在以前的论说中已经说过:东盟国家现在对华只是表面客气,热衷的只是利用中国的经济优势发展他们自己的经济。中南半岛这几国俺都不止一次到过,接触的人亦不少,清楚地感受到:骨子里,或者说在意识形态立场上,他们的潜在敌人不是美国,而是中国。继续表述明白些,他们时刻提防的正是中国政府信誓旦旦要坚持的那一套,一个问题似乎没谁愿意细想:倘若中国不是现今这样被意识形态所挟持,会有这样的孤立局面吗?官媒也承认,无论大清还是民国,没人跟我们争南海诸岛之归属,直至上世纪60年代末,南海周边小国纷纷占岛为王,到如今占得最多的,恰是毛一手扶持起来的越南,难道我们所信守的意识形态不应该承担责任么? 当然也有历史的根源,如果敢于正视,我们应该意识到,所谓中华文化,它的核心内涵是反人性的,画龙点睛的符号便是“存天理灭人欲”。当人间正道通往人权之时,除了某些古董还有人乐意收藏之外,难道我们还能指望“存天理灭人欲”会广受欢迎?倘若稍加注意,不难发现欧洲启蒙运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对中国文化的严厉批判!利马窦、维科、莱布尼茨、马勒伯朗士、孟德斯鸠、卢梭、康德、黑格尔、歌德、谢林等乃至马克思从各种角度和领域对中国文化进行了否定性论述,尽管魁奈、伏尔泰大体站在正方一边,还有中世纪欧洲以《马可波罗游记》为代表的崇华文化撑腰(不应忘记的是,我们至今控诉不已的老殖民者征服新大陆的血腥罪恶,恰是以此大作为精神支柱驱动的),批判一方具有压倒优势。我不想隐瞒看法:启蒙运动摧枯拉朽般击败了欧洲中世纪黑暗,对中国文化的批判是一个重要论战场。我们对于人类文明进步的一个伟大贡献就是活灵活现地扮演了反角,成了人家进步发展的参照物。 当毛泽东的胜利成功地遏止了中国向近现代文明靠拢,专制主义登上历史最高点,孤立于世界潮流之外就是必须条件也是必然结果。毛在《别了,司徒雷登》里呼吁:“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时没有任何别人想到“封锁”二字,美国佬仍在孜孜不倦地讨好、拉拢中国新政权。马克思曾经指出:“与外界完全隔离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一旦这种隔绝被打破,“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解体的过程,正如小心保存在紧密封闭棺材里的木乃伊一接触新鲜空气便必然会解体一样。”大约老毛正是从马主义那里得来的训导,促使他反其道而行之,打造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封闭国体。 中国文化之不受欢迎,可以参阅当年胡志明训斥他的政治局委员:“你们这些傻瓜!你们难道不知道如果中国人留下来会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你们忘记了自己的历史了吗?上次中国人来的时候,他们一呆就呆了一千年!/法国人是外国人,他们缺乏战斗力。殖民主义就要灭亡了。谁都无法承受争取独立的世界压力。他们可能会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但他们最终将不得不离开,因为白人在亚洲气数已尽。但如果中国人留下来,他们将永远不走了。/我的态度很简单:宁闻法国人的大便五年,也不闻中国人的屎臭一辈子。”这番出自肺腑的训斥,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它告诉我们为什么“同志加兄弟”耗去200亿美元还搭上数千条性命,换来的却是越南至今仍在深入进行的“去中国化”。 越南彻底不屑中国式改革,他们现在正在走一条“党主立宪”的改革之路。《南风窗》报道的上个月越南国会否决政府修建南北高铁之560亿美元项目计划,该项目被称作“越南经济发展新引擎”,对于这个国土狭长的国家,无疑是意义非常的。但国会的理由很简单,国会认为目前政府应该把钱花在需求更加迫切的教育、医疗和电力等民生基础项目上,在总结了世界上除东京至大阪、巴黎至里昂两条高铁盈利其余皆赔本之余,强调“越南中部一些乡村连桥都没有,学生必须涉水上学,建高铁还不如造桥修路”。其意义更显示越南如今直选的国会对政府的权力制衡,党领导下的宪政民主制度似乎同样可以使越南健康发展。柬埔寨的主流意识更是明确将当年的人权灾难归咎于西哈努克“一边倒”向中国的缘故,即使被称为“新独裁者”,洪森仍誓言要在10-20年时间里使“三权分立”成为柬埔寨不可动摇的国体,明言只有如此才能杜绝国家民族再临灾难。以鄙人目睹该国2008年在1.7万名各国观察员监督下的大选,洪森誓言并非虚词。 接着看见的是凤凰主持人提供的投票统计,98%以上的凤凰网友支持强硬,其中多数在喊打喊杀。似这类高调,在中国堪称一道风景线。例如前年那次奥运火炬传递,同仇敌忾势不可挡。其实,中国无论造出多少GDP,也无论多么倨傲或谦恭,都不会讨人喜欢,根本在于所困守的意识形态。“马克思加秦始皇”不过一堆历史垃圾,继续恪守在身除了散发恶臭惹人烦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乍一看,各种议论颇有民族主义激昂之态。细想之,中国本无民族之概念,更不消说主义了。它完全是“西方那一套”,近世才由日本人转批发过来的,与中国式宗族观念搅合到一起,就有自己的“特色”了。概言之,原本的民族主义是以民族利益为最高原则的,中国化之后就变味了。例如抗日战争,本来是两大民族之间的征战,却演绎成“让日本人多占地,才爱国。蒋,日,我,三国志”了,可知民族主义只是个噱头。 由此可见,中国式民族主义成了各为其主的奴才主义,或可以叫被意识形态挟持了的民族主义,且患上了“斯症”,被挟持的民族主义者自觉自愿地为挟持者效劳,而且还特别积极。比如说吧,唐努乌梁海被兼并了,外蒙古被肢解掉了,苏联红军在东北奸淫掳掠,一概都是对的,谁敢言不对还要受打击。即使到现在,中国商船在公海上被击沉,船员死伤惨重;中国商品在莫斯科被销毁,华商欲哭无泪;乃至中国商人在边界上被北韩军人击毙,中国的民族主义者全都不动声色,其根本,在于主子没打算发脾气。倘若这些事件的肇事者换成美国佬,早就沸反盈天了。所以说这个民族主义是假的,奴才主义才是实质。 被意识形态挟持的中国民族主义确实是慷慨激昂的,但必须是在意识形态令旗指向的方位,“斯症”患者很善于揣摩主子的好恶,往往算得准朝廷需要而发飙。在网上看见国防大学知名教授徐焰文章:“自新世纪之初起,中国民众开始进入互联网时代,网络相应的管理组织随之建立,其主要方法便是以技术手段屏闭政治上有害及有危及身心健康的淫秽信息。”有意无意道出在网络这个平台上的权力操控。徐还说:“在心理舆论战中要采取积极防御,我国的相关部门就应建立自身的反击能力,同时还应发挥广大网民的积极性和创造力。2008年奥运会前,中国在海外的广大留学生曾以网络广泛宣传的形式,并采取了灵活机动和丰富多彩的方式,在国际上狠狠回击了反华势力就西藏问题的攻击,初显出网络上主动反击的威力。”略曝意识形态操控网络民族主义之手段与成效,看来网上盛传的“五毛”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何谓“反华”?其实并没有谁反对中华这个民族国家,所有对于意识形态的批评与抨击皆因其挟持了这个国家而被导入“反华”误区里去了,众多饱食皇禄的浅薄文人则利用权力提供的平台优势竭力误导。在权力掌控的视媒与纸媒上,包括港版CCTV的凤凰卫视,我们大致只能接受一些所谓“正面”的说教。几乎所有请来的文人墨客,喘气中都能嗅到与权力保持一致的气息,他们已经锤炼到连思维模式都程式化了。洗耳恭听凤凰网上这些专家学者们的说教,不由得想起《利玛窦中国杂记》第181页这段描述:“因为他们不知道地球的大小而又夜郎自大,所以中国人认为所有各国中只有中国值得称羡。就国家的伟大、政治制度和学术的名气而论,他们不仅把所有别的民族都看成是野蛮人,而且看成是没有理性的动物。在他们看来,世上没有其他地方的国王、朝代或者文化是值得夸耀的。”几百年过去,文人们似乎并无什么进步。 对于那些腰里揣着美国或其他西方国家绿卡甚至护照,却不忘在任何场合大秀“爱国”的名人,我劝大家保持警惕。例如那位阮次山先生,据他自己说被人质问入了美国籍何以高唱爱国调有1000次了,在武汉大学答复这种质问用了“嫁到美国的女儿”来狡辩。显然荒唐。众所周知,入籍美国是要宣誓的,誓词的译文是:“我完全放弃我对以前所属任何外国亲王、君主、国家或主权之公民资格及忠诚,我将支持及护卫美利坚合众国宪法和法律,对抗国内和国外所有的敌人。我将真诚地效忠美国。当法律要求时,我愿为保卫美国拿起武器,当法律要求时,我会为美国做非战斗性之军事服务,当法律要求时,我会在政府官员指挥下为国家做重要工作。我在此自由宣誓,绝无任何心智障碍、借口或保留,愿上帝保佑我。” 无人强迫他去发此毒誓,是自主的选择。据宣传资料说刚去世的钱伟长就是不肯宣这个誓才拒绝赴美定居的,被说成“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此也爱国彼也爱国究竟何者算是真爱国?阮先生们既然宣誓过放弃对祖国的忠诚而只效忠美国,包括拿起武器保卫美国,当然也包括同祖国开战在内;却不断到大陆各地上演“爱国秀”煽动反美情绪,二者中必有一假。即使“绝无任何心智障碍、借口或保留”的“自由宣誓”是假的,此君亦无诚信可言。我鄙视所有持外国护照或居留权却跑回来大秀“爱国”的伪君子,包括宋鸿兵、郎咸平之流,跑来中国赚钱回去美国纳税,能算爱国么?选择国籍或居留地是每个人的自主权利,但他们就应该如周恩来当年所要求的,遵守当地法律与民俗,热爱那里和那里的人民,和他们一起建设家园。谁若相信这类人格分裂者的夸夸其谈,除了使自己被误导之外,恐怕不能得到别的什么。 网上介绍了新一期美国《美国保守派》杂志所刊登的文章,是E·W·梅里写的《纸龙——我们是否高估中国的超级大国实力》,大约可算是对“纸老虎”的一个回应。文章介绍道:中国有2/3的人生活在联合国贫困线以下,许多人仍生活在联合国极度贫困线以下。考虑到毛时代绝大多数中国人处于赤贫状态,这当然也是一个巨大成就。但中国的人均GDP仍不在全球前100名内。对于中国来说,每一项统计数字末尾的一连串零往往会模糊实质问题。例如中国培养了许多工程师,但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许多持有学位的人,充其量也就是技工。而中国领导人总是乐于提醒西方客人:该国每一种资源除以13亿、每一个问题乘以13亿会是多少。作者称:“中国是世界工厂,拥有庞大的出口盈余,许多产品的市场优势也日益明显。但中国出口业的成功不应遮住我们的眼睛,看不到其庞大的国有部门存在政治主导投资和产出的种种弊端。或许我们应从冷战时与苏联的对抗得到教训,即以一个潜在对手来评估自身的做法毫无意义。美国的未来取决于我们如何驾驭内政,而不是盯着中国一举一动不放。” 我想套他最后一句话说事:“中国的未来取决于我们如何驾驭内政,而不是盯着美国的一举一动不放。”无论高兴与否,今日乃至可以预见的很长时期,世界潮流都是美国在引领,国际和平与安全主要靠美国维护,这个现实是不可能凭借一群貌似渊博其实浅薄的文人墨客耍嘴皮就能改变的。无论“围堵”还是“遏制”,都是朝廷坚持的意识形态招惹回来的,除了少数国家如北韩如伊朗,世上绝大多数国家皆无“围堵”、“遏制”的感受。所谓“国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此“国”即朝廷,有被挟持的民族主义帮衬,朝廷才能长治久安。 但中国在世界的地位取决于国民在国家的地位,而不是其他。陶行知先生在《中国的人命》里有句不甚起眼的话:“中国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翻身?要等到人命贵于财富,人命贵于机器,人命贵于安乐,人命贵于名誉,人命贵于权位,人命贵于一切,只有等到那时,中国才站得起来!”胡适先生在《介绍我自己的思想》里说:“现在有人对你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我想,前辈们早就为我们指明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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