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风(外一篇) 作者:西部老土


 

 

  故土的风

每当我回归乡里,漫步在故土的大街上,浑身的感觉都是舒服。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渡过童年与少年时光的故乡。

从我记事开始,蒙胧地记得,在一个大院里居住,黑漆漆的大木门,高高的门槛,推门进去迎面是一堵影壁墙。绕过影壁墙是前院,前院很开阔,两旁是厦房共有六间,正面是上房,楼上楼下有六间,上房中间是开放的厅堂也兼过道的功能,穿过厅堂就来到后院,只记得有几棵大槐树非常茂盛,是我们小孩子玩耍的好地方。

有一年我生病,大人不准我出屋,整整一个月不见阳光,好不容易盼到痊愈,父亲说可以出门了,我高兴坏了,手握玩具冲锋枪疯跑出去,拌在门槛上,摔得一个狗吃屎!下巴磕出了一个窝,至今还有痕迹。

50年代的居住条件非常简陋,仅管是青砖大瓦房和深宅大院,也没有现在几室几庭的概念。我家在大院里住的是上房,对面住的是房东,都是很大的一间房子,没有隔开,大概有七、八十平米的感觉,卧室就用大幅的白布做了挂帘来隔断,父亲学问很大,爱好很多,挂帘上贴满了各种人物、动物、花草的画像,是父亲随笔所画,然后奶奶用剪刀剪成皮影状的模样贴在帘子上,灯光一照栩栩如生。

夏季来临,院子大门里的四、五米遮廊通道是最凉快的地方,伙同顽小拍洋片、摔烟盒,玩得好是痛快。听见大树上知了鸣叫,看着大院里烈日高照,一丝丝仙风吹来,感到一片宁静。

春节到了,奶奶在烙着糖烧饼,爷爷在做背面条(一种山东传统面食),我一手拿着香火,另一手攥着鞭炮,噼里啪啦的一通声响,满地撒满纸花!去西大街上看社火,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彩旗飘扬,高跷队伍好不威风!

上小学后,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母亲也去黄陵县下放劳动,家中就只有奶奶和爷爷管我,每天放学不归家,奶奶去学校找我,远远的看到我在学校围墙上面行走,大怒,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小时为何那么顽皮,现在我也不得其解。

在我家居住的大院旁边,是一家卖开水的店铺,每天早晨买开水的人络绎不绝,电壶(现在称热水瓶)摆满了一地,烧水的大锅哗哗地响着,风箱呼呼地拉着,一派繁荣景象。只记得店主的女儿叫大凤和二凤,长的非常好看,后来,大凤嫁了团长,二凤嫁了连长,开水店飞出了金凤凰,听说团长、连长后来都成为我军的高级指挥员,人生的命运真的是难以预料啊,否则,她们还会是烧水的小丫头或者烧水的老女人。

大院里,西厦房住的人家是个寡妇,带了一儿一女,老头子是国民党军官跑去了台湾,儿子叫利娃,女子叫猫头。年龄都比我大许多,常跟我一起玩耍,后来,利娃考上了北大,听说做了大学教授,猫头不知命运如何,我们搬走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由于母亲工作的变迁,我们在60年代初从这个大院搬到了西郊,我也转学来到了新的班级,班主任是东北人,听她讲课时说她已经29岁,是沈阳来的。由于城郊学校教学进度的差异,我的成绩很快就名列前茅,从小学三年级一直保持到六年级毕业。我们居住的工厂家属楼前门走出去2000米没有任何商业,从后门走出50米就是农民的麦地和包谷地,经常和同学们捉迷藏进入青纱帐,弄的满身都是泥土回来被奶奶训斥。

大工厂的氛围和在城里不一样,苏联援建时不光是建设了生产线,还建设了工人俱乐部,我也第一次见到了旱冰场。偷偷地瞒着家里和同学一起来玩,直到有一天我能驾驭冰鞋驰骋冰场,才敢请母亲来观看。俱乐部里有电影院,有图书室,有展览馆,给我幼小的心灵平添了许多见识和憧憬。

小时候住在古城的西大街,西大街上有座城隍庙,随爷爷去过几次,只记得前面是一座雄伟的牌楼,进去是长长的庙中街,都是卖戏装、乐器、纽扣、香纸等和庙有关联的商品,后殿里是城隍爷,当时已不开放,被当作封建迷信的象征紧闭了大门。对城隍庙的情感不是拜神求卦而来,却是因当时的高科技产品所为。上小学后酷爱无线电技术,由于父亲远去,母亲一人支撑家中生活,经济拮据,没有钱供我购买元器件,每月奶奶偷偷给我五角钱零花,我忍住吃不饱的困难生活,从不舍得去买一快糖吃,还常常带上绳子在西门帮人拉车上坡,大概每月都会有一、两元钱的收入,这些钱都花在了购买无线电元器件上。城隍庙有一个自发的无线电零件交易市场,是易货形式,只供无线电爱好者交流经验、交换元器件,我那时已搬到西郊去住了,每周休息我都步行到那里去赶集,往返近二十里路,从未感到座不起公交车的辛苦。

上中学时离家比较远,中午就带两个馒头用开水泡着吃,早上起的绝早去学校占乒乓球案子,一下自习就疯跑出去练习乒乓球,直练到全班冠军并加入校队。中学在城乡交界处,班中有许多农村的孩子,我与他们交往甚密,因为他们朴实,不会歧视我。

学校组织去乡下夏收,我每次都积极地参加,最怕被说不爱劳动!学会了割麦子,还练就了一手绝技—走镰,就是象行走一样的速度来收割麦子,听村里人说只有少数人能掌握这个技术,我能学会,当然是知识青年的聪明了。在村旁的小河里我还学会了游泳。

西郊有所劳动公园,我和同伴经常在这里的游泳池游泳;西郊有条宽宽的大道叫莲湖路,我在这条路上学会了骑自行车并能双手撒把;西郊有所中学是市立第十五中学,我在这里学习了初中一年级的课程;西郊有座外貌丑陋的四层楼,我家在一层居住了二十多年。这一切,和童年的回忆一起,常常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开始了,我和其他同学一样感到豪情万丈,踏上串联的列车,整整四天四夜才来到北京,在天安门广场接受伟大领袖的检阅,在清华北大观看满墙的大字报,可能是年龄太小的缘故,都看不懂。临行前母亲给了十元钱路费,我在永定门电器商场买了一大堆无线电元件,那时北京的地铁正在挖沟建设。回到古城,学校已经停课,我只好待在家里全心钻研无线电。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剥夺了我上学的权利,唱着“共青团员之歌”,打起背包,座上卡车,浩浩荡荡地奔赴大西北关山深处落户,信仰、激情、文化、健康都随着日后艰苦的生活而逝去,每每回城探亲,恋恋不舍故土,每每村头遥望,思乡之情切切!

日后闯荡江湖,居住在喧哗的首都,故里老人大都已经逝去,古城面貌年年都有变化,每当我回归故乡,漫步在往事沥沥的大街小巷,幸福之感悠然而生,总是想大声喊:故乡,我爱你!

故土之风永存!

 

                                                       有感随笔于北京

                                                                           2006-4-3

 

 


  第十五中学

早晨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古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晚饭后出去散步,一阵阵清风吹来,感觉到非常的舒畅。

沿着宽阔的大道行走,道路两旁新建的高楼大厦与小时候经常路过的熟悉景色,交织在眼帘之中。

我漫步在街头,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情景,如果时光倒流,走在路上的少年也许是我,是我的同学们。那一年,我们在学校集合,意气风发的走向祖国的农村和原野。

中学的母校已经不远,离开学校后,人生的坎坷,生活的艰辛,离乡背井的生涯,让我再也没有跨进过母校的大门。中学的时光非常的短暂,只有四个年头,真正的上课学习只有一年半多的时间,但记忆还是很深刻。于是,萌发了去母校看看的念头。

时光的流失,年代的远久,去母校的道路已经生疏。我努力地在回忆通往母校的路途。那一年,我小学毕业,老师告诉我成绩优秀,品德也优秀,希望我努力考取重点中学,为学校,为老师争光。那一天,我和同学们一起来到了第十五中学,升学考试就在这里进行。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跨进中学的大门,心中充满了憧憬与向往。

在那个年代,由于父亲的原因,注定了我与重点中学无缘,录取通知书上是“第十五中学”。于是,我的母校就是第十五中学了!

记忆中的母校有宽敞的大门,门口有小小的传达室,里面坐着两鬓如霜的老大爷(笑语:那时的老大爷可能未必有我现在的年龄大)。进入学校,迎面是一座两层楼,初中的教室都在这里,印象中墙是白色的,墙裙是蓝色的,楼梯的扶手是褐色的,非常的好看。穿过楼道,宽阔的操场呈现在眼前,是灰土铺垫的地面,一下雨就泥泞难行。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台,给人以辽阔无边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年龄小看什么都大的原因吧。操场中央是主席台,每天有老师在上面指挥我们做广播体操。操场的后面是一座三层楼,高中部就在这里,化学、物理、生物实验室也在这里,三层楼是我想往的地方,那里有神秘的实验室,那里有我们的高中生辅导员,那里有高深学问教学的课堂。操场西边有一排平房,年轻的老师们就住在这里,平房后面是一条宽宽的走道,种了许多低矮的树木,下课后我们经常来这里玩耍,目测出弹子的距离后将手中弹球弹出,距离十米开外百发百中,嘣弹球的绝技就是在这里学会的;雨后,趁着地上的泥土玩插刀,画地为牢别有一番情趣。听到上课铃响,便一窝蜂的跑回教室,手上的泥土还没来的及去掉。操场东面有一排矮矮的台子,可能是建筑物遗留下来的痕迹,每天中午我就坐在砖土台子上吃带来的午饭,把馒头或棒子面窝头掰成小块放在搪瓷碗中,在开水炉前的龙头下慢慢地接着开水,打开装着咸菜的玻璃瓶子,有滋有味的品尝午餐,最爱吃的是外婆制作的莲花白泡菜。每天清晨,当东方刚刚发白,我们已经坐在教室里朗读课文,下了早自习,大家集合在操场做广播体操,然后就是语文、数学或者政治、地理的课程,下午一般会有两节自习课,老师不在时乱成一团,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听到老师的脚步声,教室里立刻一片安静。下午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直奔乒乓球台子,一直练到天黑,夜幕降临,背起书包赶回家去,晚饭后抓紧时间完成作业,初中的生活基本上都是这样进行的。

公元1966年,中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学校贴出了停课闹革命的通知,大喇叭昼夜播放着“伟大领袖”的语录歌曲,大字报在校园中出现。那时,可能是年龄小的原因,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只能待在家里发展自己的爱好,有机会也出去做小工,挣点钱来买无线电零件,偶尔去学校看看,碰到同学谝谝(聊天),听说红卫兵成立了,听说“革委会”成立了,但是,都与我这个“黑五类”的后代无缘。就这样我在家中一直待到了公元1968年。

有一天晚上,大概午夜时分,睡梦中听到锣鼓喧天,感觉有大队的人群游行走过,竖起耳朵倾听,口号声此起彼伏,隐约听见伟大领袖发表最高指示:“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学校开始号召我们报名“上山下乡”了,我勇敢的报了名,有一天的凌晨,挎起背包,奔赴大西北的关山深处落户,从此离开了学校。

我仔细地辨认着通往母校的道路,沿着当年我熟悉的回忆,来到了第十五中学的学校门口。校门口的街道变得很窄,学校的大门也不是记忆中的宽阔,只有小小的传达室还是过去的老样子。走进学校的大门,我们的教学楼呈现在眼前,没有了往日的高大,没有了过去的漂亮,透过楼门口看到宽宽的楼梯,才有了一丝往日的回忆,那时,我日复一日的上下在这个楼梯上。由于是周末,学校里空空荡荡,楼门也是锁着的,我绕去西面,映入眼帘的是那排平房,还是昔日的情景,不同的是没有一个老师的身影。走过平房就看到了大操场,还是很大,同样的是依然灰土铺地。远远望去,高中部的三层楼已经是衣破衫烂,年久失修。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怀着往日的回忆,默默地绕了操场一周,真想遇到当年的老师或同学一抒情怀。我昔日的母校,她教导了多少莘莘学子,年轻的、年长的老师们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学生们渡过了多少欢乐的时光,可是她一天天的衰老了,没有人来关心她,没有人来扶持她,三十八年过去了,学校是这样的破旧,这样的落魄,竟无法与当年的校园相比较,看到周围新建的高楼大厦,我心酸落泪,欲呼无声。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兴母校!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三十八载,弹指一挥间,无限的思绪涌上心头,十五中,我的母校,我不会忘记你!

 

                                                 有感随笔于西安、土门

                                                                         2006-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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