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红砖楼】住在罗家的那些日子(下) 作者:南国嘉木


 

 

【童年的红砖楼】


  住在罗家的那些日子(下)

    —— 谨以此文纪念敬爱的罗伯伯、高嬢孃
   


(四)毛弟

毛弟也算是我的童年玩伴。有句俗语说:七岁、八岁讨人嫌。我进罗家时,毛弟7岁,我八岁,我俩正是讨人嫌的年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年纪小不会看人,只记得那时的毛弟和我一样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一点不如他的哥哥姐姐们漂亮。

因为毛弟小,又小不了多少,所以我那时经常和他拌嘴吵架,还爱和他争东西吃,争东西玩。和园妹儿比,我就简直没有一点姐姐样。

记得那时候我和毛弟都不喜欢吃蔬菜,都喜欢吃烤馒头,就是把馒头放在盖了盖的蜂窝煤炉子上边烤,烤得两面焦,香喷喷的好吃得很。家里只有一个蜂窝煤炉子,上边烤不了几个馒头,我和毛弟每天晚上都要抢着吃烤馒头。为了让我们俩吃蔬菜,高嬢孃会让我们先吃了菜,吃菜吃得多的奖励烤馒头。有的时候我们好不容易咽下蔬菜后就只剩下一个烤馒头,我们两人就要争,结果是一人掰一半,两人就叽叽咕咕一直在计较谁的那一半大。吵架归吵架,吵完后我们还是要混在一起耍,耍倒耍倒又吵架,我俩还爱去哥哥姐姐或大人那里互相告状,让他们给判个是非曲直,结果总是被他们嘻嘻哈哈一阵给打发了。

想起和小时候的毛弟在一起,尽是那些的为一点小事吵架斗嘴生气的事,实在是好笑得很。其实毛弟是个非常聪明,才华横溢的孩子。学习成绩好就不用说了,说体育吧,毛弟是附中体操队的主力队员;说文艺吧,毛弟是学校文工团的台柱。毛弟的舞跳得很好,这一项是罗家孩子的特长。毛弟的小提琴也拉得好,他的乐感极好,一首新歌听一遍就可以记住旋律并用小提琴拉出来。毛弟的书法、美术也很好,他几乎是做啥成啥的那种人。

印象很深的事是在大学时代,那时毛弟在山东大学学外语,拥有一台很稀罕的简易录音机,就是那种长方形小扁匣子。那年暑假我在他家玩,园妹儿叫毛弟给我放一段录音听,那好像一段广播剧。先是一阵刮风下雨,然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在对话。听起来像是侦探剧,两人在分析案情,其间还配合剧情有背景音乐。后来可能是在抓捕犯人,还有搏斗场景,有玻璃、家具打碎的声音。再后来犯人被抓住了,开始审问犯人,一位男人用很浑厚底沉的声音说:“某某某你要老实交代,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不对,刚才那个“某某某”的名字咋那么熟?嗯,这是我们院里的孩子,毛弟的同学的名字。看到我诧异的表情,毛弟和园妹儿都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不是什么广播剧,是毛弟用录音机自己编制的!

然后毛弟很得意的把一些锅碗瓢盆和板凳椅子拿出来,给我表演他那些声音是如何弄出来的,还有他如何用各种声音说话,一个人饰演各种不同角色。当时我就折服了,这个毛弟还真有两下子哈!

咳!如果毛弟当时不是学外语,而是学的传媒或者影视专业,他应该会在这类领域中大有作为的。

没想到毛弟长大后,在罗家的几个男孩中是最帅的一个。在他那个年纪的男生中毛弟算得上出类拔萃,很多女孩都喜欢他。毛弟曾经有一段才子配佳人的初恋,一个才华横溢的帅男生和一个美丽且同样有才华的女生演绎过一段让大家都羡慕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结局是后来因为一些小小误会而给双方带来伤害,最终分手。这是一段留下遗憾的美丽故事。这就是人生,也正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的故事才构成了我们丰富和多彩的生活吧?

后来毛弟去了日本,又去了美国。今年春节收到的园妹儿从美国寄来的照片,里边有中年的毛弟和他的全家。在国外艰苦的打拼加上岁月的流逝,毛弟的脸上已带有沧桑,但在他那帅气的儿子的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毛弟年少时的身影。

 

(五)小妹和九九

小妹就是喜姐,九九就是九哥。小时候我们都是没大没小的跟着上边的哥哥姐姐们叫他们的小名。

小妹和九九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们俩还是附中宣传队里的兄妹明星。

小妹比园妹大两三岁,九九好像比小妹也大两岁吧?

小妹是那种极其清纯秀丽的女孩,如白玉般的皮肤,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非常温柔随和。

三楼我家隔壁的高伯伯以前是小妹的妈妈高嬢孃在附中的同事,据说小妹小时候罗家住在附中和高家是邻居。高伯伯那时很年轻,经常逗幼年的小妹玩,让她称自己为舅舅,因为他和高嬢孃同姓。高伯伯说小妹小时候特别活泼可爱,当时她爸爸妈妈的同事们都很喜欢逗她玩。她一直爱唱歌爱跳舞,常常在大家晚饭后乘凉时非常大方地给大人们表演节目。因为在小妹在一两岁时看见她妈妈挺着肚子怀着园妹,生了园妹以后一两年又怀着毛弟。那时大人游行喊口号:打到美帝!打到杜鲁门!小妹就说:妈妈是个杜鲁门。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高嬢孃也很大气的哈哈大笑。直到小妹快上中学了,还喊高伯伯为舅舅,高伯伯还会问她:妈妈是不是杜鲁门?

在我很小时候进罗家之前就喜欢小妹。小妹和她的几位同学都是非常好看的带着红领巾的小姐姐,每人的左臂上还配有三根红杠或者两根红杠的臂章。邻单元我有位同学的小妹妹和我的弟弟都长得很可爱,每当我和我同学带着我们的弟弟妹妹在宿舍前玩耍时,这几位漂亮小姐姐们常会蹲在小弟弟小妹妹面前逗他们玩,她们会问两个小不点各种好玩儿的问题,还逗他们唱歌跳舞。几个姐姐中间,要数小妹最为温柔可人,我们一帮小孩都很喜欢她。后来我常在同学面前显摆小妹现在是我姐,故意让她们羡慕。

我到罗家时,小妹在上六年级。因为罗家姐妹多,房屋挤,小时候我常常和小妹、园妹挤在一张大床上睡觉。小时候罗家和川师的每一家一样,有一个公家发的柏木大方饭桌。经常是我和园妹、毛弟、小妹一起围着饭桌做作业。小妹会很有耐心的为我们解答问题,帮我们检查作业。

记得小妹和九九在附中宣传队时我们这帮小孩子经常到附中去看他们排练节目。那时交通还不方便,尤其是远在郊区狮子山的川师更是显得偏僻。但每次彩排时都有好多外单位、外校的人骑自行车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我常常听到有人问:罗家兄妹在哪里?哪个是罗家的妹妹?听说宣传队里最漂亮女娃娃就是她!

其实小妹在宣传队绝不算最漂亮的,可大家就觉得她最美。

在我们大家都工作、成家之前,我只要去川师就必去罗家。记得刚当知青的时候,有一次我的一位同大队的当地女知青到成都我家住,我便带她一起去罗家玩,恰遇小妹也回家了。这时的小妹已经不像我们还是那种很青涩的女孩,她已经是位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

小妹很亲切的和我们说话,很关心的问我们在农村是否习惯啊,是不是很苦啊,还把她在乡下的一些经验告诉我们。她说起话来柔声细气,声音娓娓动听。因为一直喜欢舞蹈,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韵味,用他们舞蹈界的行话说就是有“份儿”。说话间我发现小妹真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姐姐,她的美是那从内外一致的,淡雅、清纯、秀丽的美。并不炫目,但仍然惊艳。如果用花来形容,她有茉莉的芬芳,亦有荷花的纯洁、清丽和娇媚。

走出罗家,我那位知青朋友用倾慕的语气说:这位姐姐真的好秀气啊!

如果没有文革,品学兼优多才多艺的小妹应该顺顺当当的上高中上大学,可就是这样娇嫩的女孩子,六九年才15、6岁就跟哥哥姐姐一起下乡插队,在农村一待就是好些年。后来又和九哥在一个军用被服厂工作了好几年,一直到80年代中期才因为和丈夫两地分居调回成都工作。

值得欣慰的是,小妹长大后有一位疼她爱她的大哥哥做丈夫,有和睦的家庭和优秀的女儿。她相夫教子,温良贤惠,让家里充满温馨。8、90年代高龄的高嬢孃住在她那里得到她悉心照料,园妹等在外地或国外回来的姐姐妹妹们每次也都是聚在她家。那些年里是她给远离家乡的姐妹们营造了一个回家可以落脚的地方。记得2000年后有一天,园妹给我电话说她全家从美国回成都,住在小妹家。我带上女儿赶去,惊喜的发现多年不见的几位姐姐哥哥差不多都到齐了,家里每间屋子都挤满了人,大家一起做菜做饭,莲姐居然在客厅拉开阵势为众姐妹剪裁衣服,欢声笑语中大家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小妹夫妇后来随女儿去了美国,女儿有了孩子,小妹也当了姥姥,享受着天伦之乐。

提起小妹就会想起九九,九九和小妹从小能歌善舞,两人从幼儿园跳舞跳到小学、跳到中学直到当知青、工作。两人的舞蹈水平绝对是专业水品,只是他们没有双胞胎姐姐那样的机遇能进到专业歌舞团,也是生不逢时吧!

说起跳舞,九九简直就是舞痴。记得小时候,九九早上起床就开始练功,放学回家做完功课就跳舞。那时九九刚上初中,个子不高很轻盈,有时会站在家里大床上跳舞,还有时用姐妹的长袜子夹在帽沿后边当辫子装女孩子跳舞,逗得大家哈哈笑。九九小时候是那种很清秀的男孩,扮成女孩子也很好看。

罗家当时有些木质老家具都很漂亮,其中有一面雕花大衣柜,有很大的穿衣镜。九九就常常在镜子面前跳舞,纠正舞姿。记得一次看见一个市场的调查报告,上边说经统计如果商场门口挂一面镜子,进出照镜子的人次中男性多于女性,有些人就提出异议说不会吧?我是绝对相信这一点,因为小时候在罗家,照镜子次数最多的肯定是九九和毛弟。哈哈!

九九自己爱跳舞,就喜欢动员弟弟妹妹们都跳舞。记得有一次我在窗外和小朋友挑橡皮筋玩,九九突然打开窗户叫我,招手要我回家。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就跑了回去。进屋后九九就说你劈叉给我看看,我问为什么要劈叉啊?他说我刚才看见你在外边挑橡筋,腿绷得又直又长,我教你练功,你以后舞一定跳得好。正好这时园妹也回来了,九九就把我和园妹二人的腿驾在桌上压腿,我们两人一边压腿一边故意大声的哎哟哎哟直叫唤痛,叫的九九很生气,说:算了!算了!不教你们了!

后来园妹也会跳舞,不过远没有小妹九九跳得好,而我就根本不会跳舞,主要还是没有那个细胞。其实现在挺后悔的,有那么好的老师教都不愿意学,真笨!

九九和小妹后来在川附宣传队跳得全市闻名,尤其是在大型歌舞《四川很有希望》中才十六、七岁的九九出演男一号,在川内拥有粉丝众多。他俩最当红的时候就如同现在的青春偶像派演员般。后来我和园妹上大学期间还看过九九为当时所在工厂所属系统的文工团编排的一台节目,九九做总导演、编剧、编舞和舞蹈教师,兼舞台设计和服装设计,他因地制宜,用有限的材料设计做出很漂亮甚至很现代的舞台背景和服装,编创了一台很有水平的节目,那台节目在当时也很轰动。

当然除了跳舞外,九九的文笔好,美术好,学习成绩拔尖。在家里九九也是一位很受弟弟妹妹喜欢的大哥,他脾气好,性格活跃,也很幽默搞笑。

在前边博文中我说过罗家是一个非常民主的大家庭。那时我还小,印象很深的是晚上我们可以要求由九九小妹带着在三楼我家做作业并在那里住,也可以要求在一楼罗家做作业和在家里住。有段时间我和园妹、小妹跟着九九在三楼做作业,完了就在那里玩耍在那里住。九九找了一个手电筒,等大家作业做完了就关灯给我们讲鬼故事。九九讲故事绘声绘色还配有动作和各种怪叫声。每次讲到鬼要出现之前,他就尽量用凄凄的声音尽量营造一种阴风惨惨的恐怖环境,然后突然打亮手电对着下巴伸出舌头发出怪叫!我们大家立即吓得哇哇惨叫,九哥便大叫一声:鬼来了!我们更是乱叫成一团。然后就是开灯,九哥得意地哈哈大笑,等我们都缓过气来他便问,还想不想听?害怕的就到一楼去哈!我们虽然惊魂未定,但又觉得刺激好玩,又缠着他讲继续讲。有段时间我们天天跑楼上做作业睡觉,就是想听九九讲故事。后来好像是邻居高伯伯告了状,我们的鬼故事活动才告一段落。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小的还被取消了上楼住的资格。

九九和小妹一起当知青一起进被服厂,后来九九回成都,靠自己努力和出色的才艺做了中学的美术教师和舞蹈教师。我后来的一位MBA同学是原来红砖楼里的一位小妹妹,她中学时代是九九的学生,跟他学过美术也学过跳舞。她曾经告诉我九九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他的学生都非常喜欢他和佩服他。而今已经年逾花甲的九九仍然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仍然在做着他热爱的美术与舞蹈教师工作。

 

(六)珍姐和满姐

少年时代的小妹和园妹应该属于那种云淡风轻的美,而珍姐和满姐给我的感觉就已经是美得馥郁芬芳了,正应了她们两位的大名:秀馥、季馥。罗伯伯真是很会起名字,每个女儿都有那样美好的名字。

珍姐比九九大一点,那时正好上高中;满姐比珍姐大一点,也在上高中,我在罗家的第二年满姐考上了大学。

不晓得小孩儿的眼光和大人的眼光是否真有区别。那时候,常常听大人议论说满姐是罗家女儿中最漂亮的一位,但用我8、9岁时的眼光看起来我觉得珍姐第一漂亮,满姐第二漂亮,呵呵!

和罗家的各位姐姐比起来,珍姐最为沉静,她的眼睛最大最深最亮。印象里边罗家姐妹好像只有珍姐不爱跳舞。在我的记忆里,珍姐的镜头几乎都是在静静地读书写字画画。

镜头一:一个美丽的少女,一头黑黑亮亮头发披在肩上,在晨光初照的早晨,倚在一棵桉树下,一边梳头一边轻轻地背诵英语。阳光斜斜地透过树叶的缝隙将金色的斑斑点点洒在少女的身上,好似给女孩披上一件美丽的用金丝织成印度纱丽。

镜头二:在傍晚的窗前,窗外草木郁郁葱葱,夕阳余辉漫过窗框,这位少女静静地坐在在书桌前写字做作业。她乌黑的头发编成两根光滑的小辫斜挂在两肩,时不时抬起大大的聪慧水灵的眼睛凝望着窗外,目光透过眼前的草木投向无垠的远方......

镜头三:灯下,还是这位少女在读书,精致的五官从侧面看非常的柔美,她的圆滑光亮的额头和光洁娇嫩的皮肤在灯下焕发着柔和的光彩。随着书页的翻动她的脸色时而凝重、时而悲伤、时而轻松、时而莞尔......

这是一幅幅多么美丽的画面啊!

这个少女就是我心中的珍姐的形象。因为珍姐性格相对安静,年纪又比我们大了不少,所以我们很少在一起玩耍。而且因为她的安静,在我的心中就觉得有些神秘;因为她的美丽,在我的心里就有一种倾慕;还因为她的特别聪慧,对我就有了特殊的魅力。因为那时的我也是比较安静的孩子,所以我常常悄悄地把珍姐做为自己的观察对象,暗地里效仿她的举止并希望有她那样的气质。虽然我这样的小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气质。

在写这篇回忆的时候,其实我想不起多少关于珍姐的精彩故事,只有那一幅幅的静静的纯美的画面深深印在我的心底。

珍姐69年和九九、喜姐一起下乡当知青,九九、喜姐因为跳舞跳得好较早被工厂招工。珍姐还留在农村多年。77届珍姐以优异成绩考入重大,刚好与我和园妹的一位同学同班。听说珍姐在班上以优异的成绩和独有的人格魅力受到大小相差十几岁的同学的普遍的好评和爱戴。另外,珍姐看起来仍然非常年轻美丽,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小三届同学呢。

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珍姐,是我和园妹到医院里去看望刚刚生过孩子的珍姐。产后虚弱且略显疲惫的珍姐躺在床上亲切地和我们打招呼,一头黑发散落在枕头上,衬着她粉白的脸庞。她轻声地给我们讲述她的孩子,幸福一直荡漾在她的脸上。等护士把婴儿抱过来送到珍姐的怀中,珍姐用她那双我记忆里的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凝视着红彤彤、皱巴巴的初生儿子,那时珍姐脸上露出的慈爱温柔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让我感到一种心灵的撞击和震撼。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初成人的女人的眼光来品读一位初为人母的女人。当时出现在我脑海里一个念头就是,当妈妈的女人才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女人!

今天我才意识到这一次的影响对我作为一个女人的人生意义深远。

后来我常常一再的和那些希望做丁克族的朋友争论女人该不该要孩子的问题,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不懂,女人能做母亲而不做母亲是人生的一大缺憾。你们以为不要孩子就可以老得慢一点,就可以保持身材,以为那就是美,错!女人一生中最美的一刻就在抱起自己初生的孩子那一刻!

后来珍姐在上海工作,是一位能干的成功的白领。工作之余,她的书画才艺也得到充分的发展,在她的博客里(耘石子的博客)可以看到她师从大家,自己亦努力研习,摄影和国画均有一定的造诣和独特的韵味。这一点上看,罗伯伯的遗传因子在珍姐身上得到了体现,让人欣慰。

和珍姐的沉静相比,满姐是一位很活泼的女孩,和罗家的普遍的淑女型和古典美女型女孩不同,少女时代的满姐身上多多少少有一点男孩子性格和现代美女的风韵。

满姐那时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身材苗条,清秀漂亮,走路时一对长长的大辫子在背上左右摇曳。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性格豪爽大气,一脸阳光明媚,青春活力四射。以现在的时髦话说,满姐是那种很扯眼光的女孩。

如果说少女时代的珍姐如深谷幽兰般芬芳,满姐便如那满园盛开的樱花般灿烂馥郁。

那时满姐已经上高二、高三,开始准备高考。可是她却没有让我们看到有现在高考孩子那般压力重重的样子。她每天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如小鸟般飞来飞去。随时嘴里都在哼着歌曲,脸上都带着笑容。她是学校宣传队的主力,常常在各种演出中出演主角和领舞。她还常常教低年级的弟妹们跳舞唱歌。

在罗家,也完全没有现在那种一人高考全家揪心的气氛。满姐爱说爱笑,开朗乐观。就说选择学校和专业,具体的因为我那时太小不懂。只记得满姐常常用充满向往和憧憬的语气对我们说,我喜欢大海,碧海蓝天沙滩多美啊!我要考一个在海滨城市的坐落在海边的大学,我可以去海边沙滩散步去海里游泳的地方。然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给我们描述大海的美,让我们这帮生活在内陆城市的孩子都开始爱上了大海,开始了对大海的向往和憧憬。喜欢大海,就选一所海边大学,这是多么简单的事啊!

那年夏天满姐心想事成,考上了大连工学院。那段时间家里充满了欢乐,大家都为满姐祝福。

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满姐也喜欢收藏一些小女生都喜欢收藏的小玩意,比如糖纸书签剪纸和一些漂亮的学习用具以及手工小作品等等。高嬢孃对儿女的细心教育体现在很多细节上。她让当时居住条件很差的罗家孩子们都有自己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那就是一个可以上锁的小抽屉。我和园妹合用一个抽屉,其他哥哥姐姐有自己的小小抽屉。

在满姐要离家之前,大家都在忙着帮满姐收拾东西。估计我们几个其实是在帮倒忙,尽管如此,大家都很兴奋,因为这是一件喜事。

满姐宣布要打开她的抽屉,除了一些她要留的纪念品外,其它东西将分别送给弟弟妹妹们。我们都兴奋围在满姐的身边看她的抽屉里的宝贝。这真是一个百宝箱啊,里边整整齐齐尽最大可能装满了各类宝贝。满姐每拿出一样就说:小珍,这是你喜欢的,送给你!九九,这是你想要的,归你了!小妹,这个是你最喜欢的,拿好啊!轮到园妹和毛弟了,我的心里怦怦直跳,毕竟我不是满姐的亲妹妹,会不会有我的的呢?这时看见满姐拿出两只非常漂亮的铅笔对我说,小念,你喜欢的铅笔,送你了!我接过铅笔,紧紧地握在手里,只知道对着满姐傻笑,都不知道该说一声谢谢了。

满姐走了,大家一路送出川师的大校门。一段时间里没有了爱说爱笑的满姐的家里好像清静了许多。很快,满姐来信了。满姐的信我们每人都争着看一遍,在信里我们和满姐一起领略了大海的晴天和雨天,大海的日出和日落,大海里的温柔及狂暴还有大海的四季风光;我们也和满姐一起领略了大学生活的美好和学习的快乐……

很快珍姐也会考大学了,我们都热爱生活热爱学习,都以为跟着满姐走过的路,上大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和园妹那时都说:我们以后也要去上海边的大学。

没想到的是,珍姐该考大学的那年夏天,一场历时十年的灾难席卷全国,我们无一幸免。罗伯伯有历史问题,我妈妈和爸爸是走资派,阶级异己分子,苏修特嫌分子。我们经历了父母被批斗、关牛棚、被抄家;失学、复课、再失学、先后被迫去农村接受再教育。

岁月蹉跎,弹指十年啊!

十年后恢复高考,我和园妹,珍姐、毛弟重返校园。那年毛弟21岁,我22岁,园妹23岁,珍姐已经30岁。我们属于抓住了那一刻的机遇的幸运儿。

30多年后在成都我们大家再度相遇,那次缺了珍姐,她在上海上班暂时没法请假。令人惊异的是已经退休的满姐还是非常的苗条美丽,她说她每天都在练芭蕾,还现场表演了几个动作。她依然给大家带来满屋的欢声笑语和满屋的阳光灿烂;她依然爽朗大气,依然活力四射,魅力无限。

还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不满一岁的满姐的女儿昕昕在成都由高嬢孃带着,她像极了满姐,和满姐一样美丽可爱。她也那样大气,不像一般小孩那样爱哭,从来都是给大家以甜甜的笑脸,小小的她给我们这帮黑帮子女的灰色少年时代的生活带来过许多的快乐,她是我们大家的小天使!
问一声早已长大的我们的小天使,你现在好吗?

 

                                                                            写于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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