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若干片断的回忆往事(三篇) 作者:清平


 

 

  体育课若干片断的回忆往事

因我的一篇博文,文海兄回忆起他们小时候给笨女生起外号的往事。一个娇小的女生因为笨而得到一个“赵毛驴”的外号,如果换了是我,怕是自杀的心都有了。由此,我非常地感谢上苍,牠让我遇到了太多的好人。
在小学,我和妹都是好学生,威信很高,几乎全校师生对我们都很友好。我妹的同学只在我第一次抓竿时轻轻地笑了,之后再也没笑,只是一轮到我跳时,他们就反复地高喊“毕锦辉她姐”,百分百是在为我加油,帮我使劲。深刻的耻辱感完全来自我内心。

无论是小学的体育老师,还是初中的体育老师,他们对我都相当地宽容。我的鞍马、跳箱,比文海兄描写的那位赵同学还要糟糕,鞍马有抓的地方,我还能勉强地跪上去,跳箱太高,我跑到箱前便把身体往上一扑,脚仍站在地上……但是,小学和初中的所有体育老师从来没因为我的笨和胆小而批评过我,同学也没取笑过我。如今想来,真的很感激我的老师和同学!

初一的时候,最简单的单杠动作:跳上、支撑,前翻下,我一个月都没能拿下来。全班女生学雷锋帮助我,每天放学她们都在最低的单杠前围着我,循循善诱,耐心以极。我痛下决心,却仍然不敢往下翻……这时没有耻辱感,因为当年学校里几乎没有比我更小更矮的女生了,我只是恨自己太不争气。

爬绳,我连一寸也爬不上去,只能用双脚踩着下面的结,双手紧紧抓着,身体僵硬地靠着绳,在上面轻轻地荡一会儿,还紧张得要命。

初二的时候,一次四百米测验,我错过了整体考试,与另一女生参加补考。整个跑道上只有我和她,她体育很好,跑得很快。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离她太远,于是紧追不舍。我当天的四百米成绩是1分24秒。我根本不懂这个成绩是好是坏,也没多想。回到教室时,发现一群男生们正在热烈地议论,声音很大,乱糟糟一片。我只听到了一句,是“骆驼”说的,他说:“真没想到小孩跑得这么快啊!”有男生看到了我,他们便静了下来。骆驼是我们班一个瘦高的男生,有点驼背。小孩是我的外号,就是同我一同补考的女生起的。她给我们班好几位女生起了外号,“小猫”是一位瘦小的短跑冠军,“肥鸭”是一位矮小、肥胖、走路有点八字脚的女生。叫我“小孩”是因为我太无知。男生从来没当面叫过我的外号,原来他们背后也叫。

上大学的时候,夏天游泳课,冬天滑冰课。第一次上滑冰课时,冰场中间还有栏杆可扶,第二次上课时,栏杆已经拆掉了,于是我只上过那一次冰。之后的所有滑冰课,我都是班里唯一不穿冰鞋站在冰场外的学生。就这唯一的一次上冰,却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我们班女生中只有一位会滑冰的,她负责把女生一个一个地扶到栏杆旁。开始我没敢上,后来又有一个聪明的女生学会在冰上走了,她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便被她俩好心地硬拉到栏杆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栏杆处的,只记得当我走到栏杆处,敢看向周围的时候,发现我们班一个滑得特别漂亮的男生倒在栏杆旁的冰上。我楞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他是在笑我,笑倒在冰上的。看着他笑得上不来气儿的样子,我也跟着笑了。他是男生,年纪比我大,滑得如此漂亮,有资格笑我。

 


  毕锦辉她姐  

我和妹在同一所小学读书。我六年级时妹才二年。在她同学的眼中,我这个六年级的大姐姐很了不起。

有一次我们班上体育课,跳高。

操场上有两个并排的沙坑,男女生各用一个。老师站在沙坑旁边监督、指导,两名同学负责安放竹竿,其他同学站成排,一个接一个地跳,循环反复。

体育课是我最头痛的科目,几乎没有一个项目是胆小如鼠的我能够勉强对付过去的。跳高本没啥可怕的,无论你跳不跳得过去,那个轻如鸿毛的竹竿也碰不疼人。可是我偏偏就怕得要命,使好大的劲儿助跑,临坑一瞬,总是用手抓竿之后,再迈入沙坑中。

这一天与以往不同。不知什么原因,沙坑周围站了一大群妹的同学,每当轮到我跳时,他们就兴奋地大声喊叫——“毕锦辉她姐!毕锦辉她姐!毕锦辉她姐……”好像是在为我加油助威。

发现了他们的时候,我很坚决地在心里给自己加油:这次,无论如何不要用手抓竿,一定要勇敢地跳一下!助跑时速度比以往稍快一些,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进步高兴,就到了沙坑前,那一瞬,我又鬼使神差地抓着竿跳入坑中……顿时响起一片轻声的哄笑。我感到羞愧难当。还好,妹不在场,否则要强的她会比我更加羞愧。

这堂体育课显得特别特别地漫长。一次又一次地轮到我跳,我则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抓竿……如同鬼打墙一样,我怎么下决心也无法突破。沮丧,羞愧,气恼,几乎要把我折磨哭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维护住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想来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么会笨至如此呢!可是,当初的我就是如此地笨,笨得不可救药,笨得痛苦万分。

 


  记忆中的一些外号往事

由体育课引出了外号,我便不自觉地开始清理与外号相关的记忆。

小学时,班上的不少同学都有外号,可是我能记起来的寥寥无几。有个男生姓隋,同学叫他隋炀帝,这个外号有点意思。一个家里很穷长得瘦小的男生叫猴子,这个外号也还算凑合。班里年纪最大个子最高学习最不好的女生叫大傻丫头,这个外号就有点儿侮辱人了。

初中时,有外号的同学更多。有骆驼、驴、米老鼠……等动物名称的外号。有个男生外号叫小扣,因为他发不好英文字母Q的音,说成了扣。还有来自《开发燕窝岛》这篇课文中那一句“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外号,这个男生同桌的女生姓于(鱼),他便得了个瓢的外号,叫着叫着就变成了老瓢,一直叫到现在。

小学时都是淘气的男生给全班同学起外号,初中时的男生基本上不招惹女生,但女生不甘寂寞,自己给自己起外号,小猫、肥鸭、小孩……就是女生给女生起的。一般来说,给别人起外号的同学都很聪明,因为这个活儿是需要一定的联想能力、灵感和智慧的。

我很不喜欢小孩这个外号,但又不好意思表示不满,只能默默地听凭大家当面叫或背后偷着叫。文革初期,同学们为了表示革命的决心,晚上不回家,都住在学校。一群孩子白天晚上混在一起,哪有那么多革命事业可做啊,闲得无聊,有的女生就开始念同学的名字,咬着舌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念叨,于是就产生了如下外号——

韩桂兰,韩桂兰,韩桂兰……还不来;冯桂清,冯桂清,冯桂清……肥会吃;毕锦萍,毕锦萍,毕锦萍……废铁盆儿。

当时唠叨出来一堆外号,我只想起来这三个。肥会吃没叫起来,一叫她就生气。还不来没什么特色,压根就没有人叫。只有废铁盆儿叫得最频。

废铁盆儿虽有些不雅,但毕竟取代了小孩,我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废铁盆儿叫了没两个月,大家就分了派,那几个聪明又淘气的女生都折腾到别的派了,与我在一起的女生同我一样呆板,从不喊同学的外号,于是我的二个外号从此销声匿迹。

大学时我们都成年了,基本上没有起外号的习惯,能想得起来并且印象很深的只有一个同学的外号。她是我们班里个子最高成绩最差的女生,人长得粗壮,肤色较黑,留着两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子,一直垂到小腿。她的体育成绩特别好,尤其是短跑。她跑起来的时候,长辫子像两条巨蟒在她的背后乱舞。我们到湖北搞测绘时,她是后去的,她到达湖北那天,男生们说“浩浩荡荡的大军来了”,女生都没懂,后来才明白,浩浩荡荡的大军是她的外号,在男生内部已经流传好久了。她还有另一个外号叫“老下”,也有典故,据说是她在写给系体育部长的情书中引用了毛的一段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参加工作之后,同事之间多以姓氏称某师傅,有外号的人极少。这期间我又有一个外号,是一个小我十来岁的女孩给起的,但这个外号只是她一个人的专利,其他人都不叫。我们中午常在一起吃饭,关系很好。我有洁癖。时间一长,她便不再叫我毕姐,改叫“小事儿”了。一次,她递给我一个新买的面包,说:“事儿,放心吃吧,刚用洗涤剂洗过的。”我还有二个外号是母亲给起的。我们家的三姐弟都有母亲给起的外号,我叫大刺儿头,妹叫二倔子,弟叫三驴子。我内退之后,母亲又送给我一个新外号,很长——“井里的蛤蟆酱里的蛆”。母亲为我们起的这几个外号,我们姐弟仨都很服气并非常赞赏,母亲对我们的定义很概括也很准确。

从未仔细清理过外号,这一清理,我竟然有五个外号,真不少啊。

 


                                                               写于2010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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