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麒:桃花源知青的两个故事 作者:林子搜集


 

 

【纪实】

 

  桃花源知青的两个故事

作者:文麒

来源:老鬼的BLOG


    桃花源是座美丽的小镇。它座落在江汉平原和大洪山余脉的交界处。小镇以山为屏风,但可望不可及。又以水为血脉,环镇而过的司马河水伸手可掬,甘甜可口。古老的三孔石桥,象彩虹一样横跨在小河两岸,给小镇增添了几分秀丽和神秘的色彩。

不知哪朝哪代,这里开始以种桃树出名,大柿饼一样的蟠桃,鲜美可口,水蜜桃不用刀削,只要用手一撕,皮就掉了,果肉含在口里,一含一口蜜,沁人肺腑。桃花源因此而得名。

一九六四年早春二月,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激情鼓舞下,我和几名同学终止了在武汉读高中的学生生活,来到桃花源,成为人民公社的社员。不久,由于我表现较好,又能干,被挑选到镇上的白铁铺当上了“工人”。

一九六八年冬月,全国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开始,桃花源和周边的人民公社,又迎来了一大批知识青年。

那段日子,桃花源地区发生了不少与知青相关的故事,其中有我永生难忘的……

 

一、狄玲悲歌

桃花源是逢双赶集。

那天是个集日。顺着拥挤的人群,可以看到街道两旁放着一筐筐桃子,各种蔬菜。还有叠得老高的箩筐,斗笠,簸箕。还有野鸡,野免,鱼和猪娃。

磨肩接蹱的人流,你推我挤,熙熙攘壤,顺着买卖摊,拥过来,漫过去,人声鼎沸,仿佛要把小镇抬起来。

在这拥挤的人群中,最显眼的是那些刚刚插队落户,到我们附近桃源公社的知青们。他们十七八岁的年龄,穿着时耄的衣裤,在街上逛来逛去,令街上的年轻人羡慕不已。

我正在白铁铺干活,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就象拂晓的天空,两颗一眨一眨的亮星。我一看,“是小玲儿!”我在武汉的邻居,狄妈妈的女儿狄玲。

小玲儿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小虎哥,听说你在这里,我找了好几回,今天才看到你!”

她那漂亮的瓜子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我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亲切地问:“你这点小,怎么也下乡了?”

“我妈是舍不得叫我来。她去找学校的工宣队,说我还不到十六岁,长得又矮又瘦,怪可怜的,能不能稍大一点再下农村?工宣队的师傅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不分年龄大小,高低胖瘦,于是在一片锣鼓声中,我们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她连连说道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稚气。

我真坦心她这点小,在农村插队落户,要自己挑水,打柴,种菜,做饭,还要参加农业劳动。她承受得了吗!我把小玲儿带回到自己宿舍,询问街坊的近况,给她讲述这一带的风土人情。中午我留她在食堂吃饭,临走时,她向我借了两本书。

以后,只要是天气下雨,不能下地出工时,她就常来看我,帮我打扫卫生。看到我干活时满脸流汗,小玲儿会悄悄走到身边,手里捧着一条毛巾:“小虎哥,擦汗。”

那清脆的声音象一股小小清澈的泉水,滋润着我那疲倦的心。从此,在我那平静的生活中,就多了份惦念。人类的生存是需要相互惦念呀。

进入了六月,天气就闷热起来。

这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象个大火球一样挂在天空,地上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闷热得使人难受。我正在铺子里干活,汗水不停地流淌。突然,狄玲的一个女同学急冲冲地跑来对我说:“狄玲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连忙和她一起往她们生产队赶去,到达知青点时,狄玲已经醒过来了。她那双幽郁的眼睛看到我时,立即变得明亮起来。她微笑着说:“小虎哥,谢谢你来看我。”

我觉得她的笑是那样凄凉,勉强。

“你不要为我担心,都怪我自己身子骨不好。”她躺在床上对我说。“今天早上到棉花地锄草,快晌午时,同学们热得受不了都回去了。我看时间还早,想多锄一垅地,谁知锄着锄着,汗水就把衣裳汗得透湿。后来不流汗了,太阳也把衣裳烤干了,自已倒觉得轻飘飘的,飘到那清清凉凉的天上去了……”

我知道这是中暑,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是很危险的。

我托人去请来了队里的赤脚医生,给她打了支清热的针,狄玲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狄玲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差,窗户上没有玻璃,钉着块塑料纸,门旮旯里摆放着锄头、锹、扁担等劳动工具。一个木箱搁在几块砖头上代替桌子,箱子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瓶改制的煤油灯。

小玲儿躺在简陋的床上,身边放着一床打了补丁的被子。

在“文革”中,她家曾经被抄过,什么东西都被拿走,母亲能给女儿的,只有一颗抄不走的心……狄玲的同学介绍说,她在队里表现是最好的,除了雨天,天天出工。可她每个劳动日只挣四分工,每分工六分钱,一天的报酬二角四分钱,她每月平均出勤二十天,月收入是四元八角。

狄玲家里困难,她不能象其他知青那样,伸手向妈妈要钱。只能自己养活自己,所以日子过得要比其他的知青更艰辛一些。

我看到她床头放着我借给她的书,就顺手拿来翻着。我也想在这儿多陪她一会儿。

醒来后的她,见我还坐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带着红晕说:“我梦见妈妈了……在梦里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家的感觉真好……”是啊,人不能没有一个家。不分贫富贵贱,有了家,人才活得安心,踏实。我对她的话深有同感,此刻却学着电影上列宁说的话:“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下午,我帮着做饭。门口是个土灶,又费柴又不好烧,柴烟子熏得我眼泪直流。好在只做饭,无菜可炒。饭很快就熟了,吃饭时,只有一碟咸菜。狄玲说:“小虎哥,我种了块菜地,你下次来就可以吃到青菜了。”

米有点陈,做的饭有股霉味。我看她吃饭时津津有味的样子,就觉得心酸,她才十六岁,实际上还是个孩子。

吃完饭,狄玲一边洗碗一边说:“我们队长说,我个子虽小,但干活踏实。下半年要给我涨一分工,我就可以拿五分工了。”

她的眼里充满了希望。

我走的时候,狄玲把我送到路口,我以兄长的口气说:“你以后干活时悠着点,不要太苦了自己。”

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玲儿。厄运在等着她!

那天的农活是往棉花田里打农药,队长觉得她个子小,安排她配药。

配药这个活不累,但是每次往水里加放剧毒农药“1059”时,都熏得她头昏恼涨想呕吐。

她觉得又饥又渴,腹下还有些隐痛,心想可能是肚子饿了的原因,也没在意。

吃晚饭时,腹部越痛越厉害,她就去找赤脚医生小黎。小黎和蔼地说:“吃东西要有节制。吃多了胃受不了,当然会疼。”

小黎给她开了点“胃舒平”,吃药后,疼痛好了点。

可是到了半夜,肚子突然又疼了起来,疼痛难忍。狄玲只得摸黑去找小黎。知青点离小黎的家有点距离,她跌跌撞撞走到小黎家时,脸色苍白,衣裳汗得透湿。小黎说:“你白天配农药,很可能是农药中毒。”

小黎给她打了一支“阿托品”,打完针后,疼痛的感觉没有了,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本来答应第二天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可又没有钱,加上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就又昏睡了一天。到了晚上,腹部突然开始剧痛起来,如针刺,如刀绞。实在忍不住,狄玲放声哭了起来,这是她下乡后第一次哭泣。

隔壁的男知青半夜听到她的哭声,跑过来找了块木板,连夜把她抬到公社医院。

凌晨三点到达医院时,狄玲已处于昏迷状态,经抢救无效,死于手术台上!

医院的医生说,她患的是阑尾炎,因未及时治疗,转为肠穿孔。如果能早来三个小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噩耗传来,我感到惊愕,一种残酷的窒息,使我半天才透过气来。我尽力克制自己,然而止不住的泪水,还是涌出了眼眶……

天空下着小雨,屋檐上流下的“滴达,滴达”的雨水,好象在为狄玲的早逝而哭泣!

按照风俗,知青点的外面搭起一个临时的棚子,狄玲静静地躺在里面的一块木板上。她脸色苍白,带着痛苦的表情,微微张开的嘴,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她由于出身在资产阶级家庭,从小就被人歧视,饱受欺凌。三年前的一次抄家,抄去了家里的全部财产,使她和老妈一贫如洗。这次的上山下乡,使她付出了年仅十六岁的生命!

全公社的知青,都参加了狄玲的葬礼。

狄玲——这个美丽,纯真,善良的女孩,当她生命的花朵正含苞欲放的时候,却猝然凋谢了。

美丽的花朵凋谢了,也是美丽的。

 

二、血染桃花源

狄玲死后,一年又过去了。

在思想压抑,生活艰难的年代里,那些插队落户的知青们,度日如年的打发着日子。

他们会唱很多外国老歌,如《红河谷》,《三套车》,《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但唱得最多的是《拉兹之歌》。高兴的时候他们唱,痛苦的时候他们也唱。

在桃花源的街上,经常看到他们一边走,一边唱着:

 

    到处流浪,到处流浪,命运叫我奔向远方。

    我没约会,也没有人等我前往。

    啊,我的命运,我的星辰,你为什么这样残酷的捉弄我。

    我忍受心中的痛苦,放声的来歌唱。

    有谁能禁止我来歌唱?

    到处流浪……

 

凄婉的歌声在小镇的上空荡漾。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流浪者,但他们的流浪不是拉兹那样自由的,而是在豪言壮语的掩饰下,奔赴这陌生的农村,要为最基本的生存而拼死劳作。

青春的抛掷,父母的牵挂,情感的迷误,成了他们的生命主题。

随着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他们的浪漫和好奇,早已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想家。他们想念城市那永无休止的噪动,杂乱无章的声音和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们心中似乎没有痛苦,可是又有说不出的痛苦,终日郁郁,无法排解。

有些知青开始变得懒散起来,成天在街上闲逛。没有菜吃了,就到农民的自留地里去偷萝卜,白菜。粮食吃完了,就拿着袋子去找书记,队长。摆出一付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子,理直气壮地说:“毛主席说过,各地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你们是怎么欢迎的?是不是想把我们饿死!”书记,队长没有办法,只好借给每人50斤谷子。

这一带地少人多,知青的到来,无疑是口中夺粮,给社员喝的本来就很稀的稀饭里,又加了一瓢水。社员的心里无形中产生一种怨恨的感觉。知青的不务正业和不劳而获,使怨恨似乎变成了仇恨,但又无可奈何。

知青中经常出头露面的有四个人,王文强,汤玉,杨非,侯玉昆。这四个人都出身于工人家庭,根正苗红。谁要是欺负弱小知青,他们便仗义执言,挺身而出。讲文,毛主席语录,他们背得滚瓜烂熟,不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讲武,能拿起扁担拼个你死我活,连公社领导都让他们三分。

这四个人当中,数侯玉昆(外号猴子)年龄最小,个子最矮,他不但灵活,还有套绝技——“钓鸡”。这一天,“猴子”披了件雨衣,把煮熟了的玉米粒,穿在尼龙线一端的鱼钩上,走到有鸡群的地方。他把鱼钩往地上一丢,鸡看到玉米粒就抢着吃,鸡一吃就上钩。他把尼龙线一收,鸡叫都不叫一声,就被拉到他雨衣里面去了。

知青们看到鸡,顿时欢呼起来。在那缺菜少油的日子,一个个大小伙子,成天饥肠饿肚,真可谓“三月不知肉味”,今天能一饱口福,谁还管它正道邪门。

在鸡肉的诱惑下,大家围着锅台忙碌,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猴子”如何机智,敏捷的钓鸡经过,他兴奋的脸上,带着一种得意和满足。鸡炖熟后,大家围在一起,几口酒下肚,脸上都泛着红光,知青的生活这时候才显得痛快,热烈。

从此,几个知青点上的知青,隔三差五的就可以打个牙祭。

一天,侯玉昆又在钓鸡,不巧被大队的黎书记看见了。黎书记大怒:“猴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偷我的鸡!”他唤出猎狗就咬,侯玉昆一边跑,猎狗一边追,最后还是把侯玉昆腿上的肉撕下来一块。

由于这里多次发生过丢鸡事件,农民特别警觉,四周的人很快围了过来,逮住了他。结果一阵好打,脸上,身上多处受伤。农民把丢鸡的怒气,都发泄到了“猴子”身上。最后把他关在了书记家的院子里,准备派人押送到公社去。

王文强,汤玉,杨非等几个知青,听说此事,大家紧集磋商后,决定挺身搭救侯玉昆。

说走就走,个子高大,平时敢说敢干的王文强,顺手拿了根扁担,第一个跨出了门坎,汤玉,杨非等几个人,也分别操起了扁担,铁锹跟着向书记家跑去。

当他们离目标还有几百公尺远时,在前面探路的知青,急忙从旁边的巷子跑了过来,低声对他们几个人说:“没有人,只有猴子被绑在那里。”“好,上!动作要快!”王文强果断地发出了命令。

他们冲进了院子。这正是书记的家。家里的人不是赶集未归,就是出工去了。只见“猴子”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见了来救他的知青,他那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露出了万分感激的神情说:“快给我解开,老子这回挨惨了。”两个知青给他解绳子,其它几个知青看见“猴子”被如此痛打,头脑一发热,一股想发泄的蛮劲就上来了。不知谁喊了声“打啊”!只见院子里扁担,棍棒横飞,把那些坛坛罐罐,打了个稀里哗啦。

知青们搀扶着一走一瘸的“猴子”回到知青点。他们做好了和当地农民械斗一场的准备,宿舍门后面放好了扁担,棍棒。但是等了一下午,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黎书记,这个大队的铁婉人物,回家后,看到院子里的惨相,暴跳如雷。他激愤地说:“打击贫下中农就是打击革命,打击革命就是反革命。现在是和他们新帐老帐一起算的时候了!”他当即向公社革委会作了汇报,并联合其它大队的书记,由公社统一指挥,统一行动。

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到知青的头上!

知青们一直等到天黑,看到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就安心睡觉,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四周嘈杂的喧嚣声惊醒。屋外面雪白耀眼的手电筒乱晃,有紧迫而沉重的脚步声,有陌生而可怕的低喝声。

一束束的白光闪进屋子里来,随即是严厉可怕的声音:“出来!都出来”!

男知青打着赤脚,穿着短裤,女知青有的只带着胸罩,一个个被押了出来,在晒场里站成一排。突然,一个人怒声吼道:“都把手举起来!”知青们乖乖地举起双手,高举过头,就象电影里国民党残兵败卒,向解放军举手投降那样。

民兵连长开始训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们做了坏事,今天就要专你们的政!”“把他们捆起来”!民兵连长用他那粗野刺耳的声音吼道。

一群民兵一拥而上,用绳子把所有知青的双手都捆绑起来。动作十分麻利。

很多民兵拿着棍子在周围转动,几十个民兵在月光下伫立不动,每人端着一支长枪,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此刻,男知青们耷拉着脑袋,一动都不敢动,任他们捆绑。女知青们有的牙齿打颤,发出“得,得”的声音,有的吓得直哭,口里发出“婴婴”的声音。

“王文强,汤玉,杨非,侯玉昆,出来!”

随着民兵连长的吼声,立即有二十几个拿着棍棒的人,一拥而上,把他们拖到旁边,只听那嚎叫声,棍子打在人身上的“扑嗤”声和女知青呼喊救命的哭声,惊天动地,使人毛骨悚然。

王文强有个十四岁的弟弟,从武汉来看他哥哥,这时也和知青们捆在一起。他看到民兵在打他哥,从知青这边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不准打我哥!不准打我哥!”还没跑到他哥跟前,就被一个民兵一棍子把腿打断了。倒在地上他还在喊:“不准打我哥!”棍棒声停了,哭声也停了,世界一片寂静,只听到一个声音说:“都死了。”知青们吓得目噔口呆,只有王文强的弟弟在哭喊:“你们把我哥打死了,我跟你们拼了!”民兵连长用他那粗野刺耳的声音说:“把他也打死算了!留着是一个祸害。”只见一个人拿着棍子,朝王文强的弟弟头上“扑嗤”一下,脑浆迸裂,少年就一动不动了。

这是公社的一次统一行动,凌晨一点,由公社革委会电话通知,全公社所有的民兵集中,打击知青的嚣张气焰,此次行动的收获是,打死闹事知青4人,打死闹事知青家属1人,打伤不服从教育的知青8人。其他的知青都受到了一次极其深刻的再教育。

清晨,几个民兵赶来一辆牛车,准备把五具尸体拖到山里埋掉,忽然看到汤玉的身子动了一下。一个民兵说:“这狗日的命大,还没死!” 说完,他跑到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在汤玉的脖子上象杀鸡一样,使劲勒了一刀,只见血流如注。汤玉的血在晒场上流了很远,流成了一条殷红的小溪。

天气阴沉沉的,牛车在山道上艰难地走着,车上堆放着王文强他们五个人的尸体。汤玉的喉咙断裂处,不时“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一群乌鸦在上空盘旋,上下翻飞。鸣叫声中有恐惧,痛苦,也有说不出的悔恨和哀伤。

在山坡上,民兵挖了一个大坑,把几具尸体象丢死狗一样,丢进去,埋了。

这个坟比周围的坟,明显要大一些。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象是在哀悼这几个年轻人的亡灵。

公社的其它知青,受了这场惊吓,三天内全部落荒而逃,回了武汉。桃花源从此再没有了他们的身影,随处可见的是“无产阶级专政万岁”的标语。

知青们回到了武汉,当他们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后,悲愤难过,惊悸之余,决心为死者,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们向省革委会和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申诉。白天他们不怕日晒雨淋,晚上他们不怕三更寒露,他们在省高院的台阶上坐了三天三夜。围观的群众听了女知青的哭诉,无不动容,有的给他们送水送饭,有的替他们奔走呼号。

最后,省高院受理了“桃花源公社残害知青一案”。经过调查,知青们申诉的情况基本属实。省革委会认为这是一宗全国罕见的迫害知青案,必须严肃查处。

三个月后,大队黎书记和民兵连长,以及最后在汤玉的脖子上割了一刀的那个民兵,一起被捕,很快被判处了死刑。

而桃花源公社的党委书记,却因为知青事件,在县里威信大增,不久调升为粮食局局长。

40年过去了。

当年的知青们早已从迷茫中走了出来,他们继续着人生新的漫漫长路,而王文强,汤玉,杨非,侯玉昆他们,却永远留在了那混沌的岁月之中,他们的坟墓早已被密集的青草覆盖,或许已经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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