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录（续十）

 

   感悟459  梅花

邓丽君的《梅花》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多年来，我不知曾向多少朋友推荐此歌，也不知曾向多少学生推荐此歌。此歌听过无数次，几乎每次听，总忍不住潸然泪下。实在不知道是由于伤其人，还是由于伤其国。

 

   感悟460  坚守

日前看到老友蔡崇（拜）国先生的文章《和邓丽君聊天及其他》，（http://www.wcumsm79.org/bbsxp2008/ShowPost.asp?ThreadID=197）回忆邓在巴黎的一些情况，读起让人欷歔不已。海外的网友很容易从网上搜到。文中写到：

（1991年参加抗议活动的）邓丽君和大家一样，席地而坐，和我几乎是膝盖碰着膝盖。她的动作、表情，是大姐般的沉静亲切……

灯光下，邓丽君泪光闪闪，为她大陆梦的破碎，尤其为（已巳）。后来，在白天看得更清楚，一谈到（已巳），她就热泪盈眶。……“我跟他们说了，（已巳）不平反，我就不去大陆。”她生气了，说：“哼，都公开发过誓，那些港台唱歌的，某某某他们，可现在说话不算数！”……1993年春天，看到广场上（纪念已巳）的标语和人群，她一下车便泪水盈眶。看到邓丽君，人群涌了上来，但十分克制，似乎没人挤上来要求握手、签名。她连连拭泪，说对不起，每想到（已巳）就要流泪。

……在露天，对着最简陋的扩音器，她的声音，她的那首《小城故事》，是那样的厚实、甜美！

邓是一位孤独的坚守者。已巳之后，博主越发坚信，如果说中国还有一分希望，这分希望必寄托在那些孤独的坚守者们身上。

 

   感悟461  没心没肺

主持人朱军在CCTV“艺术人生”节目中问歌剧《江姐》的首演者蒋祖缋：“您78岁了，看起来那么年轻。您是怎样保养的？”蒋回答：“四个字，没心没肺”。

我想，在保持健康方面，这四字比任何灵丹妙药、人参虫草都更有效。

不知蒋老师是因“没心没肺”而被千里挑一选中扮演江姐，还是因为扮演江姐而变得“没心没肺”。

节目地址：

http://ent.cntv.cn/enttv/yishurensheng/classpage/video/20100331/101147.shtml

 

   感悟462  无憾人生

我在看“艺术人生”关于歌剧《江姐》的一期节目时想到，歌剧的创作者们是幸福的，他们会有艰辛无悔、人生无憾的感觉。有此人生，复何他求？

我还想到，刘亚楼将军曾担任4野参谋长，亲历辽沈、平津等大战无数。他的赫赫战功已渐渐步入历史，但他倾注心血的《江姐》和《红梅赞》却伴随着时代成长，常演常新。

 

   感悟463   辩护

为失败的、带来巨大人类灾难、导致无数人间悲剧的20世纪的乌托邦运动辩护，为作为这一运动组成部分的中国革命辩护，为作为这一运动的组成部分——最惨烈的部分之一——“纹革”辩护，将是我退休以后要做的事情之一。

 

   感悟464

我为乌托邦运动，中国革命和“纹革”辩护，不是面向历史的辩护，而是面向未来的辩护。面对地球环境、民族冲突、文化冲突的严重威胁，我们只有重新发现和肯定乌托邦运动中所体现的人道主义价值和人道主义追求，我们才可能为人类找到走出困境的道路，我们才可能为自己的后代留下生机。

 

   感悟465

在目睹了所谓的“文明人”对非洲、亚洲、大洋洲的屠杀、掠夺和奴役之后，在目睹了所谓的“文明人”对印地安人的种族灭绝以后，在目睹了所谓的“文明人”对历史悠久、崇尚“仁义礼智信”的古老中国的羞辱之后，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左拉、雨果、托尔斯泰、车尔尼雪夫斯基、高尔基、马克吐温、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罗曼罗兰、毛泽东、鲁迅等在内的一大批具有恻隐之心（孟子：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的人道主义者们，拿起了社会批判的武器，开始呼唤乌托邦的理想。在他们的共同呐喊声中，一场乌托邦运动在20世纪横扫大半个地球。

 

   感悟466   “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并非马恩。溯本求源，可以追寻到这种人道主义精神更早的一批倡导者，可以追寻到1776年7月那一群在美国费城起草了《独立宣言》的人，其中包括杰斐逊、富兰克林和亚当斯。他们将“人人生而平等”写进了美国《独立宣言》。

 

   感悟467 《独立宣言》

在《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被认定为“不证自明的真理（truth to be self-evident）”，无需证明。事实上，不论就人的生理属性而言还是就人的心理属性而言，几乎所有来自严肃科学研究的证据都不支持这一“真理”，几乎所有理性的、逻辑的思辩都不支持这一“真理”。这一“真理”不仅无需证明，而且无法证明。这一“真理”是人道主义者们的信仰。

 

   感悟468  男人和女人

关于人的权利，《独立宣言》中的原文是“所有男人生而平等（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144年以后的1920年，根据宪法第19修正案，美国妇女才获得了选举权。又过了许多年，人类才逐渐接受了包括女人在内的“人人生而平等”的观念。

 

   感悟469  悲惨境地

今天，面对现实利益的考虑，实际上多数美国人已经放弃了他们建国先驱们曾经写入《独立宣言》的关于“人人生而平等”的信念。

2010年4月1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接受了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的采访。记者问：“周一您会见了中国的胡主席。在控制气候变化方面你们是否取得了进展？”奥巴马回答说：“我想，中国对解决气候问题是有很大兴趣的。当你与中国领导人谈话的时候，他们马上就会同意，如果十几亿中国人按今天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的方式进行生活，那么，我们所有的人都会陷入悲惨的境地。我们的星球难以承受。因此，他们理解他们需要作出决定，以一种新的可持续的方式生活，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注意环境后果。我想，他们会明智地理解这一点。今天，可以理解，他们会说，好的，让美国和澳大利亚这些发达国家先来应付这一问题吧，让我们在生活水平上哪怕稍微追上一点点之后，再来考虑这一问题吧。我想表达的观点是：不能，我们不能允许中国等待。我们必须承担责任，必须做应该做的事情。如果仅仅是中国、印度、巴西这些新兴国家取代我们成为最大的碳排放国，并不是一种现实的可持续发展道路。因此，所有的人必须在同一时间沿着同一轨道，开始行动。”Well you know I think China has an enormous interest in solving this problem. You know if you talk to Chinese leaders I think they will acknowledge immediately that if over a billion Chinese citizens have the same living patterns as Australians and Americans do right now then all of us are in for a very miserable time, the planet just can’t sustain it, so they understand that they’ve got to make a decision about a new model that is more sustainable that allows them to pursue the economic growth that they’re pursuing while at the same time dealing with these environmental consequences. So I think they understand intellectually. Right now though they’re understandable impulse is to say well let’s let the developed countries, the Australias, and the Americas deal with this problem first and we’ll get to it when we’ve caught up a little bit in terms of our standard of living. The point we’ve tried to make is we can’t, we can’t allow China to wait. We have to take responsibility and do what needs to be done, but if emerging countries not just China but also India, Brazil and others are pursuing a path in which they replace us as the largest carbon emitters, that’s not a sustainable practical approach, so we’re going to have to have everybody moving on the same track at the same time.这次采访中，奥巴马还谈到：“我实际上认为美国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中都会是世界第一，我认为一大批国家可以充分繁荣发展。这里，我们有一个思考的角度：今天中国的生活水平和人均工业产值，仅仅相当于美国1910年的水平。我的意思是，他们要追上来，尚任重道远。”I actually think that America can be number one for a very very long time but we think that there can be a whole host of countries that are prospering and doing well. Here’s one way to think about it. The Chinese standard of living and industrial output per capita is about where the United States was back in 1910, I mean they’ve got a lot of catching up to do.从奥巴马的言谈话语间不难感到，他并不认为中国人与美国人同属于“生而平等”的人。奥属于美国政治人物中的左翼，尚且如此，右翼政治家们，更明显地放弃了美国建国先驱们所曾经拥有的信念。

采访全文：

http://www.abc.net.au/7.30/content/2010/s2872726.htm

视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ZVcIZGHXgS0

 

   感悟470  资本主义

奥巴马的谈话至少启示我们：放任欲望无限膨胀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需要改变。

从奥一系列的谈话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资本主义生活方式是有所反思的。我希望他的思考能够不断深入，希望他更清晰地认识到：中国人固然需要行动，固然需要承担责任，美国人更应该行动，美国人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感悟471  环境保护

如果说，20世纪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主要来自信仰“人人生而平等”的人道主义者们，资本主义的反对力量主要是怀有乌托邦理想的人道主义者们，那么，在21世纪，环境保护主义者们也将加入到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行列之中。珍惜地球家园的环境保护主义者将与追求乌托邦理想的人道主义者们，结成反对资本主义的联盟。

我期待包括奥巴马在内的更多的人，参加到这一行列中来。

 

   感悟472   生活方式

中国的“人民公社”和以色列的“基布兹（kibbutz）”固然是一种经济组织，更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非资本主义的生活方式，是一种不以积聚财富为目标的生活方式。

 

   感悟473   基布兹

从相关报导中了解到，“基布兹”是以色列的“上层社会”，其生活水平明显高于社会平均水平，是以色列富人的自愿组织。今天，在中国也残存着一些没有公社之名的公社，如江苏华西、河南南街、河北晋州市周家庄、北京韩村河、山东西霞等。这些“公社”的生活水平也高于今日中国农村的平均生活水平。看来，“公社”和“基布兹”不会成为所有人的选择，仅仅只能是少数富人的选择。

中国仅存的人民公社——河北晋州市周家庄乡人民公社近日为该乡6个自然村村民分发红利，人均6000元左右，不过村里的个体户不享受分红。

http://views.ce.cn/view/gov/200901/16/t20090116_17975689.shtml

 

   感悟474

“公社”和“基布兹”不仅属于“富人”的选择，更属于“贵人”的选择，属于“富贵者”的选择。为了使“公社”和“基布兹”得以延续，不仅需要经济基础，更需要较高的普遍教育水准。

 

   感悟475

为了使“公社”和“基布兹”得以延续，其成员不仅需要具有一定的IQ（智商），而且需要具有一定的EQ（情商）。前者是物质生活水准的保证，后者是成员和谐相处的保证。

 

   感悟476

奥兹在凤凰卫视介绍以色列的节目中看到以色列作家阿莫斯·奥兹对资本主义的批评：“做本不需要做的过于辛苦的工作，买本不需要用的一些东西，挣本不需要挣的钱，取悦于自己本不喜欢的人”。

奥兹的话确实给人启发，使我想到，士为不知己者劳累至死，男女为己不悦者强装笑颜，实在是人生之大不幸。

阿莫斯·奥兹预言，由于“少数人”不再喜欢激烈竞争的资本主义，“基布兹”将扭转80年代以来的下降趋势，重拾升势。

 

   感悟477   以色列

世界上优秀的民族之一以色列人已经使“基布兹”（公社）延续了一百年。具有数千年文明史的中国人，也应属于世界上比较优秀的民族，似乎不应仅仅将“公社”维持20几年。

 

   感悟478   环保

“公社”和“基布兹”的生活方式，不仅可以使人避免异化为“房奴”、“车奴”、“子女教育奴”、“财奴”，而且是一种更有利于维系地球生存环境的生活方式。从国土资源部网站《30年这样坚守——河北省晋州市周家庄乡耕地保护纪实》一文中可以看到，“公社”在保护环境方面也做得较好。

http://www.mlr.gov.cn/xwdt/dfdt/200909/t20090911_125355.htm

 

   感悟479   作家

日前，作家赵瑜在谈到当代中国文学为什么难以超越前人时说：“我们仅仅凭着一点聪敏悟性甚至圆滑世故，便可以混迹文坛，自然难成大器。更多后来者所继承所迷恋所利用的是写作在中国具有的敲门砖功能。一个作家，如果拥有真学问、真信仰、真道德、真品位，那么，占有哪怕其中一样都会大成。”http://www.gmw.cn/01ds/2010-04/14/content_1094026.htm赵之言可谓一语中的。赵提到的几“缺”中，可能最缺乏的是“真信仰”。余秋雨不缺“真学问”，梁晓声、胡发云、沙叶新等都不缺“真道德”。他们所缺的是“真信仰”。作者自己无所信，作品很难产生震撼心灵的力量。

 

   感悟480   科学

今天，如果问一个中国作家：“你的信仰是什么？”相当大的多数会回答：“我信仰科学”。

像许多从事科学研究的人一样，我清楚地知道科学是不可信的。

作为一个将大部分时间用于实证研究的心理学者，我清楚地知道，几乎所有严肃的科学研究结论都是：人生而不平等。不论就人的生理属性而言还是就人的心理属性而言，个别差异都是巨大的，常常巨大得超乎想象。

科学并不支持美国《独立宣言》中关于“人人生而平等“的信念。正因此，《独立宣言》中将这一信念认定为“不证自明的真理（truth to be self-evident）”。

在“科学研究结论”和“超验平等信念”之间，我的偏好（preference）是后者，我的选择是后者。

 

   感悟481   何新

若干年前，主要从事人文研究的何新就曾经宣称自己“信仰科学”。经过必要的科普阅读以后，他的思想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进步和转变，估计他今天不会再讲“我信仰科学”一类的话。何对于县正民煮的看法，也发生了明显的进步和转变。实事求是地讲，在“阅读、提高、进步”方面，今天许多人都赶不上何。

 

   感悟482   选择

今天的问题已经不是“人人生而平等”这一信念是否“真理”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一被美国建国先驱们认定的“真理”是否“不证自明”的问题，而是在人类面临环境、资源的局限时，人类在面对核武器时代的宗教冲突、文化冲突、民族冲突的时候，如果放弃这一信念，人类将失去生机。

或者重拾这一信念而找到一种可持续发展的道路，或者放弃这一信念而同归于尽。今天，人类面临着选择。

 

   感悟483   前30年vs后30年

在国庆60周年的时候。学术界关于“前30年”和“后30年”议论纷纷，不少人对于“前30年”不以为然。其实，两个30年，都有成功，也都有失误；都有经验，也都有教训。前30年，在“治贪”（不是“贫”）和“治不均”方面是成功的，在“治贫”方面有失误；后30年，在“治贫”方面是成功的，在“治贪”和“治不均”方面有失误。两个30年，都有失中庸。

今后的路，要总结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走出一条贫贪兼治的中庸之路。

 

   感悟484   民族文化重建

1990年6月16日在香港出版的《百姓》杂志（主编陆铿）218期上以真实姓名发表了我的《我所了解的陈王》一文。文中曾写到：“八九年初，我曾在讨论民族文化建设问题时将自己一篇文稿给陈看，文中主张在将共产主义宗教化、马克思主义伦理化的基础上，将共产主义信仰与古代传统文化一道，作为重建民族文化的基础。陈读后表示，理论上同意我的看法，但由于人们对共产主义的逆反心理太重，运作上难度太大。”“共产主义宗教化、马克思主义伦理化”，这是我20多年前关于民族文化重建的基本想法。当时，能够理解我的想法的人很少。当时，能够在“理论上同意”我的看法的人，陈之外，能有几人？

与20多年前相比，今天，理解我的想法的人已经增加了许多。一方面，伴随普遍文化教育程度的提高，中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关于科学的迷信有所松动；另一方面，经过30年垄断资本主义和权贵市场经济的现实教育，经过911事件和世界性金融海啸的冲击，人们对于共存主义（旧译共产主义）的逆反心理已经有所减弱。

我相信，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我的想法。我相信，伴随普遍文化教育程度的提高，人们关于科学的迷信将会继续松动。我相信，伴随温饱问题的逐渐解决，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产生种种属于“吃饱了撑的”一类的想法，例如，逃离资本主义的想法，寻找桃花源的想法，“葬花”的想法，生物多样性的想法，文化多样性的想法，保护动物的想法，保护环境的想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