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之二:左斌婵与红袖章 作者:戈弋


 

 

雪泥鸿爪之二:

 

  左斌婵红袖章


    高六六级女生左斌婵,像众多农村来的学生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一米六左右的个子,脸黑黑的,一看就是苦人家出身。衣着朴素很适合她腼腆的性格,她说话声音很低,字与字之间拉得很长,像一个一个写出的那样。那年代农村里供个高中生是要有勇气的,对于女孩儿家更显得稀罕,足见其父母的卓识与不凡。

她因个子小,总是坐在第一排,讲课老师不会注意到她,她又常着一件黑布衣服,后排的同学又把她溶在黑板里。一放学她就赶回家,操场上、校园里少见她的踪影,也没有男生在校门口等她。

1966年,她面临走出这个校门能否踏进高等学府的关键时刻,她显得更沉默了。这年春天,一场政治风暴正孕育着,她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在不停温课的同时,也加强了政治嗅觉。在大讲政治的年月,政治资本也关系升学的命运。

左斌婵是个政治上要求进步的人,她高一时就入了团,在这个史无前例的大风暴中,尽管她有些茫然,却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激流中。在成立红卫兵的日子里,左斌婵被排除在外,原因是她“政治嗅觉不灵敏”和家庭出身不好,她的爷爷是富农。望着伙伴们叱咤风云的生活,她有一种身为贱民(印度种姓制度中的不可接触者)的感觉。

她极力想挣脱出去,甚至抖出她名字的来历:我爷爷给我起的名字,是想把我培养成女中豪杰,斌婵拆为文武女单,妄图从我这里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然而得到的答复是还需要考验考验,先当“红外围”(一种准红卫兵组织)吧。

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她被安排看押“黑帮教师”——一名反右时期被列为中右的女教师王某。

“报告,我想去厕所。”

“去吧。”左斌婵端着木枪对屋里的王某说。

一阵悉悉索索的扯纸声后,王某出来了。出于警觉,左斌婵要过王某手里的纸——恐怕她销毁什么材料,然而令左斌婵吃惊的是,这张从写废了的大字报上扯下的纸上竟有伟大领袖的名字,真是太恶毒了。此时王某也吓呆了,接着是女人在这种情形下不自主的举动,她跪着说:“同学,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王某意识到她在匆忙中铸成的大错。

然而一切都晚了。这张纸被交到校文革小组。是夜,王某承受不了对未卜前程的恐惧,选择了死亡:她说要擦个澡,支开监押她的同学,用剪刀剪开喉管,成为学校在这场劫难中惟一的牺牲者。

左斌婵因政治嗅觉灵敏破例被吸收进红卫兵队伍。她的袖章比其他人的新,也格外血红。

三个月后,学校乱了,几乎人人都有一个红袖章。

红袖章终没圆左斌婵的大学梦,1968年她成了返乡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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