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之一:康迅“识字”
作者:戈弋
|
|||||
雪泥鸿爪之一:
康迅祖居陕西蒲城乡里,年幼时遇一恩师郑公,实为一缘。郑公高中毕业因家境贫寒就返乡当了“孩子王”,见康迅年少聪慧,尤为喜欢,就多注了些心血。康迅九岁读《项羽本纪》,背《爱莲者说》,十五岁已把《鲁迅全集》看了两遍。初中毕业他考了个全县第一,郑公叹道:“可惜你生在农家。”康迅有个姐姐在西安做纱女,闻知此事,毅然把他带到省城继续学业。康迅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省重点中学——师大二附中。上了一年,无奈吃不起、住不起,只得回姐姐家就近上了一所普通中学走读,更显得其成了鸡群之鹤,因而冠名康迅。 靠姐姐、姐夫的工薪,康迅的生活是很拮据的,他是属申请助学金的学生。康迅可以吃一星期的咸菜,但却是全校惟一订阅权威杂志《文学评论》的学生。常见到他夹着厚厚的《文学评论》在校园里——绝不是做样子,杂志的每一页都被他用红笔密密圈点过。谁料康迅助学金拿了三个月,第四个月班主任对他说:“有同学反映,你一本《文学评论》够一个农村同学半个月的伙食呢,说你不够领助学金的资格。《文学评论》就不要订了吧?”康迅毅然选择了《文学评论》,当然既得罪了班主任,也使姐夫不理解。这年他识得“嫉妒”二字。 1966年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康迅免不了卷入对《海瑞罢官》的讨论:“如果按姚文元的逻辑,清官比赃官更可恶了,纯属放屁。”几个月后,姚文元成了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康迅几乎成了“反中央文革的逆流分子”,好在他只是个学生。这一年他认识了“政治”。 1967年,康迅当上了舅,姐姐家容不下他,他搬到学校去住。学校一片狼籍,空了许多房子,康迅能独居一室。谁料出事也在这独居上。在一个无风的夜晚,有人看见康迅烧掉了那堆陪伴他多年的文艺理论书籍,火光映出他厚厚的镜片下无望的泪。第二天,校园里传开康迅自杀未遂的消息:他站在床上,把手指伸向高处的灯头,不料只灼伤了手指……。一周后,校园内又见到裹着手指的康迅,一周内他的两鬓成了花白,眼镜上贴着胶布,目光呆滞,再不见“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往日了。他成了学生们打趣的对象:“康迅,你手咋伤的?”“不小心割的。”“割伤还能割了右手?”“那是……那那……”木的让人想到“孔乙己”。一个初中女生说他:“没出息,自杀都死不了,物理肯定不及格。”此时他认识了“自卑”与“物理”。 1968年,伙伴们都下乡了,康迅返回了蒲城老家。他恨死了那个郑老师,在一次当地的批斗会上,他将其从几米高的戏台上推了下去。这一年,他知道了“噩梦”。 文革后,他仍在家乡,当了民办教师,他于是又懂得了“轮回”——一种命中注定的轨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