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典与自然之六:竹 作者:老例



大伙都知道自己是“龙的传人”,但有谁想过,含糊点说(又犯老毛病啦)似乎还可以算是“竹的传人”咧?怎么回事?其实,在古代传说,人们常将龙跟竹联系起来谈,像《周易》解“震卦”时,就将龙跟青嫩幼竹联系起来了;贵州雷山的苗族就以竹为龙,龙竹合一,作为种族的始祖神和保护神;而晋人葛洪的《神仙传》也有竹化为龙故事,故汉魏后,常有人将龙竹联系起来写,如唐人陈陶云:“长听南园风雨夜,恐生鳞甲尽为龙。”(《咏竹》)元人舒di(左由右页)云:“竹根个个长龙孙,竹上凤凰亦来聚。”(《竹溪书屋图为黄克文题》)此外,云南、贵州、广西的彝族,川滇边界金沙江沿岸的藏族,以及贵州夜郎国民,都曾将竹子视为自己部族的始祖神。可见,竹子的“历史地位”非同小可呢! 

然而,竹子受中国古代文人骚客喜欢并进入古典文学,却又跟上述的传说不太沾边了,而是跟隐逸文化大有关系。前面的帖子说“水”时,我们提过古人浮水而隐的作法,但那种作法的可行性确实不大,更多的是据山而隐,而山里头,隐者们又尤喜欢竹林,大概就冲着那清幽雅致的自然环境吧。于是,魏晋时有阮藉、嵇康等“竹林七贤”,唐开元末有李白、孔巢父等“竹溪六逸”,诗佛王维所沉溺的禅境便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总之,大凡隐居处所有竹子者,地价铁定翻三翻。而竹子本身也特受隐者以及崇尚自然的士大夫喜欢,王徽之租人家的房子住,也居然要种上几丛竹子,说是:“何可一日无此君邪?”(《晋书/王徽之传》)一天没竹子都不行呀,那瘾头不亚于咱们这些恋网成癖的网虫呢! 

当然文人士大夫喜欢竹子不仅是由于其自然外观,而更多是由于它那“比德”意义,即将竹子的自然形状跟人的道德追求联系起来。白居易的《养竹记》就将竹子“本固”、“性直”、“心空”、“节贞”等特点,比拟君子的品德修养。王丹桂的《秦楼月/咏竹》将这种比德关系很形象地描绘出来:“性贞洁,柔枝嫩叶堪图写。堪图写,四时常伴,草堂风月。        孤高劲节天然别,虚心永永无凋谢。无凋谢,绿阴摇曳,瑞音清绝。”张九龄的咏竹诗则言简意赅地赞美道:“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和黄门卢侍御咏竹》)苏轼的诗说得满通俗但也更入木三分:“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於潜僧绿筠轩》)这可是将竹视为名士风度的最高标识了。 

于是,竹子越来越多进入文人的生活及创作。晋宋玄学家喜欢在绿竹葱茏的环境谈玄论道,而这些画面也越来越多进入他们的诗作中:“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孙绰《兰亭》)“松竹挺岩崖,幽涧激清流。”(王玄之《兰亭》)“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谢灵运《过始宁墅》)玄言诗就这样蜕变成山水诗了。皇家花园固然有竹:“竹密山斋冷,荷开水殿香。”(徐陵《奉和简文帝山斋》)古刹禅地更是竹丛幽深:“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暖春少不了竹的点缀:“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苏轼《惠崇春江晓景》)寒冬也不无竹的踪迹:“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王维《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苏东坡爱竹咏竹,传与后世咏竹诗数十首;郑板桥“专画兰、竹五十余年”,有“郑竹”之雅称;文同画竹,成竹在胸,开启了以画墨竹见长的“文湖州派”先河……  

要说中国古代竹文化,还真不能少了这么个传说:舜南巡劳顿而死,葬于苍梧,其二妃娥皇、女英奔丧,追至湘江,思帝恸哭,泪洒青竹,竹悉成斑。二妃悲痛不已,投江而死,化为湘灵。(见《述异记》)于是,西南一带便有了竹竿斑驳的斑竹了,也就有了更凄婉动人的诗词创作:“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刘禹锡《潇湘神》)“九疑山畔才雨过,斑竹作、血痕添色。”(柳永《轮台子/雾敛澄江》)“斩得钓竿斑染泪,中夜里,时闻鼓瑟湘妃至。”(洪适《渔家傲》)湘人毛泽东不也写过“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七律/答友人》)?值得一提的是,前面说过川滇边界金沙江沿岸的藏族视竹子为其始祖神,那是他们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斑竹姑娘》,用咱们的网络语言说,那里的藏族始祖神其实就是一个斑竹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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