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的山民大有(古溪沟记事·山民篇)
作者:南国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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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溪沟记事·山民篇
古溪沟改土队里众多小伙子中,大有总是特别的引人注目。无论谁一走近改土队的工地,远远地就能听到一个沙哑的嗓子在高声的领着号子:起去!嗨!。。。哎咗基!哎咗基!。。。。。。走起!嗨!。。。嗨咗基!嗨咗基!。。。礚倒!嗨! 走拢了,你会看到领喊号子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皮肤黢黑放光,肌肉格外发达,健美俊朗的的汉子,正领着其他几个十八九、二十岁左右的同样皮肤黢黑放光的肌肉发达的年轻娃娃们抬着巨大的石头踩着长长的、颤悠悠的几块木板往高高的正在砌着的堡坎(河堤)上抬石头,抬到位了,稳稳的把石头落下,再用钢钎撬几下便摆得稳稳当当扎扎实实。 我们古溪沟溪边的堡坎就是由这样的就地取材的巨石直接像夹墙一样砌起来,中间则由如我这样的弱劳力给填上小石头和沙子,一点水泥或者其它用于粘合的材料都没有,就结结实实的一段一段地砌了起来。砌了堡坎就能够挡住夏天的洪水,改造过的河滩也种上了玉米。 领着大家打钢钎、炸石头、抬石头、砌堡坎的主力就是这位叫大有的汉子。大有的形象和这里其他人很不一样,长得钩鼻鹰眼,有棱有型,像有异族血统。大有性格热烈奔放,不笑的时候冷峻中带着狠劲,笑起来时却阳光灿烂;大有鬼心眼鬼点子也特多,两眼闪亮灵活不像其他小伙子那样憨厚单纯,性格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初到改土队,第一个大大咧咧给我打招呼的就是大有,看架势,我还以为大有是领导,结果他什么也不是。熟悉了,我发现大有身上有很多异常,比如这里的小伙子都是早婚,而很得女孩子青睐的大有25岁了连对象也没有一个,在女人很稀罕很抢手的古溪沟大有的漂亮的妹妹23岁了也还没有说成婆家;还有大有算是回乡知青,初中文化,会吹拉弹唱还会写毛笔字写批判稿,其他具有他一半条件的人都被队里当宝贝用,而大有却是个平头老百姓,说是平头老百姓嘛,领导们却任他在各种场合咋咋呼呼,再有大有劳动好工作好出身下中农却不是团员,其他这样条件的都是党员了。总之,在古溪沟大有是个异人。 在改土队的劳动,强度大,很辛苦,特别是部分春夏秋冬常年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干活对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来说很残酷。然而,改土队的氛围却很愉快,那里的壮劳力很多,我这样的弱小就相对比较受照顾,干的活基本在力所能及范围也没有人说闲话。另外,大队的下乡回乡知青大都集中在这里,年龄大都在十八岁到二十一二岁间,比较能谈得来。大有比大家略大一点,干活经验多,舍得用力气,大家都很服他。改土队工余时间文化活动也算丰富,休息时我从成都带去的几集《战地新歌》被大家唱熟了,书也翻烂了。 大有是文艺活动积极分子,常常用他那沙哑的嗓子领着大家唱歌。他的嗓子不好,乐感却很好,唱歌咬调很准,还识谱,常常在工地休息时教大家唱歌;大队要办大批判专栏,大有也是主力,编出几篇文章,同时用毛笔帮忙抄写都是大有的拿手活。 改土队那帮青春四溢的健康美丽的村姑们对大有很有好感,有点小事就大有长大有短的叫他帮忙,大有也乐此不疲的帮众姐妹休息时修个工具,抬重时搭把手,还从自己院子里摘来果子刨来萝卜分给大家吃,中午休息吃饭时大有常嘻嘻哈哈动手动脚的在那些姐妹里滚,众姐妹们也以惹他玩为乐子。日子一长姐妹中就有一个家住半山上的,大队民兵排长的妹妹素素和大有之间特别默契亲密。大有不时在工间休息时紧紧挨着素素坐着,嬉笑着请素素帮他缝扣子,素素假装推让几下也就骂骂咧咧接过去帮他缝了。旁边的女子就会朝他们撇嘴咬牙,像吃了酸果的样子。 那年春天,大有黢黑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起来,脸上油光闪闪,一双鹰眼常常笑得来弯弯的,明亮又充满柔情;活路也做得特别好,歌声号子声格外响亮,带着欢快,明朗;那年春天,年方十九岁,瘦小个子的素素红润起来,丰满起来,原本单薄的身子骨有了凹凸的曲线,原本生硬的一举一动有了温柔和羞涩,象一颗青涩的果子开始成熟,大家突然发现在改土队小女子中毫不起眼的素素原来也长的这般秀气好看。 那年夏天特别热,改土队员们整天衣服没有干过,汗如水流,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在木杠子折磨下很快就朽了。工间休息时在树阴下就会常常看到大有光着身子挤在素素旁边给素素递水喂果子,素素则一针一线的为大有缝补衣服。那时候,周围的嬉笑打闹声好像都远远离开了他们,高原蓝天白云风和日丽,绿树褐土蝉鸣蛙唱,大有素素呢喃私语,那景色便格外宁静安详。 大有俊朗多才,素素朴实能干,懵懂的我仅为这美丽的情景感动,便以为他们该是天生的一对了,我在心里为他们高兴。然而有几天,素素没有来干活,然后眼睛红红地来了,竟然从此不理大有,大有也没有多话,只是沉默许多。二人就像在比拼似的,拼了命的干活,不是和钢钎过不去,就是和石头过不去。工地上传着一个消息:素素那几天是去相亲了,她当民兵排长的哥哥在为她张罗亲事呢。 书记大队长到改土队给大家开会,说要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我一时不得其解,改土队里最高成分也是中农,阶级斗争动向在哪里?注意什么啊?领导又说了,我们贫下中农和知青要加强政治学习,反对资产阶级思想泛滥;这一下更莫不着火门了,这么穷的地方,还资产阶级呢!领导继续说,有人反映最近改土队乌七八糟的,有男女关系问题的苗头,有些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加强改造哈!到底咋回事,让我晕! 同队的一个当地知青下工后神神秘秘地到我宿舍来问我,你知道不,领导说让注意是什么意思啊?我茫然地问:什么意思?她说:就是叫大家不要和大有关系太好了!男女关系就是大有和素素耍朋友的事!我更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和大有关系好?大有和素素两人不不是都没有订婚吗,为什么不能耍朋友? 我这人一向不太深入群众,还特别不喜欢听人家议论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在哪里呆着都是孤陋寡闻,居然连天天一起干活的大有是受过处分的坏人都不知道! 好奇心促使,我对大有和大有家的事开始关注。 原来大有从小父亲去世,兄弟姐妹三人由要强的母亲独自带大。哪个年代,孤儿寡母在乡下,生活劳作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好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和母亲同样要强,个个都以优异的成绩念到初中毕业。儿子因为没有父亲,从小难免受人欺负;母亲女儿都颇有姿色,难免有人居心不良。没有文化的母亲教给儿子女儿的自卫方式就是撒泼骂街打架。孩子逐渐长大,母亲和女儿以泼辣出名,儿子,尤其是大儿子大国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小霸王。文革开始,大国如鱼得水带头造反,很快成了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家里新建了木屋,母亲、大有、妹妹住一个院子,有堂屋、厨房,各人都有单独卧房;大国自己辟了一个独院并大肆张扬地娶回当地最漂亮的女子作老婆。全家一时享受到从没有过的风光,同时各种欲望也在这个家庭中迅速膨胀异化。 大有妹妹泼辣漂亮,自视清高,希望能嫁给一个城镇户口,对本公社的小伙子的追求不屑一顾;弟弟大有在哥哥的提携下入了团,并希望来年能够如愿当兵,自然不想和其他山里娃娃那样早早订婚。然而最离奇也是最残酷的罪恶却在这个家里悄然发生,大有美丽勤快贤惠的嫂子突然死了。而且他家已经把死人悄悄挖个土坟下葬了,一切都不符合情理。 有邻居和这女子闺中密友悄悄告诉其娘家人,说女子自从嫁进婆家就受尽虐待,首先是婆婆因为太爱儿子而见不得媳妇,每天以各种方式折磨媳妇,家里泼辣小姑也在婆婆怂恿下百般刁难嫂子。而自家丈夫则在外边利用职务之便沾花惹草,早不把糟糠之妻当回事。家里只有小叔子大有稍有同情心但碍着母亲大哥也帮不了什么忙。另外一层就是媳妇进家一年肚子还没有动静,婆婆一直撺掇儿子想法休了她。 事出蹊跷,媳妇娘家把婆家告了。待大国还待在公社革委办公室里吆三喝四的时候,他老婆娘家村子里那帮为自己村里最漂亮女子的遭遇打抱不平的汉子们个个血气方刚,对大国的霸道早就积怨很深,这帮汉子组成的队伍一路吆喝着,把土坟撬开抬出尸体到镇医院做了验尸,发现居然有利器从尸体阴道一直插进腹部,原来这可怜女子竟然是被钢钎捅死的!其景况惨不忍睹。这一下激起民愤,大国和母亲被铁链镣铐给铐走了。大国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作为唆使和帮凶的母亲判刑监禁八年。 一个刚刚好起来的家就被扭曲的灵魂和变态的欲望给毁掉了。大有和妹妹从上天到落到地也就两三年功夫,从此没有哪家愿意把好好的女儿嫁进这家,也没有哪家愿意把这家的女儿娶回自己家。大有当兵的梦想和妹妹嫁进城镇的梦想自然都落了空,家里院大房空就剩下光棍大有和老闺女妹妹相依为命,兄妹二人在队里劳动干活也就勤快收敛起来。 因为大有不像其兄曾经有过一官半职仗势欺人的劣迹,也能干又有才,山里人大都朴实,对年纪尚轻的大有很宽厚。大有还是团员,大小队领导和兄弟姐妹有事也会找他商量出个主意。,加上他热心公务热心帮忙,所以一时间除了没有老婆其他一切都恢复平常。然而大有毕竟是大有,谁叫他长了一个聪明的脑瓜,又按捺不住张扬的脾性。过了两年平常日子,大有脑子就从没有闲过。转眼一九七二年,邓小平暂时上台主持国务院工作。在城里的我有幸赶上文革中第一次考试上了高中,乡下的农民开始允许在以粮为纲的大方针下搞点副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有向给大队领导出了个致富的主意,要大队同意他带领一个小队出门到镇上煤矿打工,名曰:找副业。 大有得到允许在各个生产队挑选出一批精兵良将出门半年,春节期间找副业回来的小伙子们虽然黑到了骨头缝,但各个腰包鼓鼓。他们结伴走东串西,说话大声大气,喝酒吃肉仰头拧脖子的,牛得不行,惹得年轻女子小媳妇们半大小子们成堆的为他们的吹牛捧场。这时村里也有女子在父母的默许下向大有抛出绣球。大有意犹未尽,一心只想赚钱。怀揣着多赚钱再考虑娶媳妇的美好愿望,大年一过,大有拉着人数大大增加的队伍又出发了。 好景不长,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了。公社新来的书记决定以狠抓资本主义复辟,彻底割掉农村副业这个顽固的资本主义尾巴作为新官上任第一把火。这把火最适合烧的对象在我们大队当然就是杀人犯的弟弟大有。大有被持枪民兵从煤矿揪了回来,和其他大队的资本主义复辟分子一起在公社露天会场台子上坐喷气式,下边坐在地上的一溜黢黑邋遢、蔫里吧唧的大娃娃们就是大有曾经风光的队伍。开始大有还不服气,在批斗会居然还强着和公社书记顶嘴,书记气得大喝:把他整老实点!大有被民兵们一阵枪托打得来差点接不上气,大会斗完了又弄去游街,以后大有就老老实实认栽了。 大有被处分开出团籍,回队监督劳动察看,如果表现还不好就给带上坏分子帽子,其间如果有啥运动,大有随时会被叫去陪斗游街。回队后大有自然夹了尾巴做人,加上这次乡亲们心里都觉得大有冤枉,虽然娶媳妇的愿望又落了空,坏分子的帽子就不了了之了。大有的头逐渐又抬起来,到我七四年下半年到古溪沟插队时,大有几乎已经到了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时候了,所以我初看到的大有正是真实的,个性又开始张扬的大有。 然而,这次大有太张扬过分了。据说是前不久那位砍资本主义尾巴的领导陪同上级来检查工作,参观我们大队改土队工地时,大有那天咋咋唬唬积极过头了。领导一眼注意到他,便和蔼可亲地问大有,最近表现得怎么样啊?小伙子年龄不小该娶媳妇了啊?等等等等,旁边好事人就给大有开起了玩笑。大有也就忘乎所以以为领导又看重他了,咋唬得更来劲了,工地上就听见他的声音了,大有不是领导胜似领导,把领导的风头都抢完了。回去后领导心头格外不爽,就对我们大队书记说:我看那个李大有最近咋个又开始张狂了,把个改土队搞得污七八糟,男男女女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不好生做活路。听说,他竟然打起了民兵排长妹子的主意,他忘了自己是啥子人了嗦!这种人,你们要注意到点哦!于是大有又惨遭打击。 素素终于定亲了,定亲对象在靠近成都的川西坝子里。那里生活比古溪沟这样的高原山区相对富足,活路相对轻松;对象家里境况不错,出身不错,大小也是个生产队干部,家里还有辆加重二八圈自行车。素素穿着对象家里送的红黑格子线呢外套,坐在对象的自行车后座,让微风吹拂着绿色头巾,自行车在川西坝子平原平坦的路上飞驰,那景象该让多少山里女子羡慕啊! 素素在她哥哥的安排下离开改土队回生产队干活了,大有家所在的山脚下的一队和素素家所在的半山腰的三队是有一定距离的,大有很难再见到素素。素素虽然开始哭红了眼睛,还被哥哥暴打过一次,红润的脸颊也灰暗过,但是素素毕竟太年轻,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很快冲淡了改土队的那段恋情。第二年春暖花开之际,素素风光地嫁到了坝子里去过她向往的生活去了。 26岁的大有和素素不一样,素素走了,大有的魂没了。他的脸没有了光彩,干活的样子冷峻狠毒。大有闷头干活,甩动着大铁锤狠狠地砸向钢钎,砸得扶钢钎手心惊胆战;大有抬石头,脚步登登又狠又重,恨不能在地上夯出一个个坑来,夯得和他一起抬石头的大娃娃们大气不敢乱喘;大有凶猛地抽着一种劣质香烟或者另一种自己卷的叶子烟,一边抽烟一边狠狠地把一口痰吐得老远。大有时不时还找哪位姐妹借个针线,缝颗扣子。有姐妹好心要帮他缝,他笨拙地缝着一声不应,那对鹰眼发出蓝光狠狠的向女子们刺去,距女子们于千里以外。 大有工间休息时蹲在溪边埋着头用手捧着冰凉的水洗脸,那水顺着手指缝子又滴落溪中,大有就两眼楞楞地让眼光随着水流飘向远方,漂着漂着眼光就迷离柔和起来,那溪水流进岷江再经过大有当年找副业的小镇一直流向素素川西坝子的家,大有的魂就随着水漂去了。 大有的号子声依然喊得山响,大有的歌声依然格外响亮。响亮中没有了欢乐和明朗,带着格外的悲怆。 我离开古溪沟的时候,大有还在改土队里抬石头打钢钎。大有已经恢复了常态,干活依然是一把好手,又开始大大咧咧地吆喝着,喊着山响的号子,嘶哑着嗓子唱歌,和年轻的村姑们调笑。大有的吆喝声、号子声、歌声越来越沙哑,嗓音虽大中气却不似以前足了;大有脸上的冷峻和狠劲少了,一双鹰眼不再发狠光倒是驯服如鸡眼了。有时领导来喊他帮忙出个主意,大有也格外谦虚地吞吞吐吐地拿不出啥子像样主意了。只是夜间,大有家里常常传来时而忧伤、时而狂躁的笛声。村里人说:那是大有在熬骨头。山里没有媳妇的光棍们日子总是难熬的。除了没有媳妇,大有那聪明的脑子,张扬的性子,不安分的想头都被捂得来发了毛。山里的光棍生活苦,大有那样长了脑子又有个性的光棍汉子活得格外的苦。 一晃快30年了,那年春节我回了一趟古溪沟,大有家就在沟口。改革开放以来每当我想到古溪沟就会想到大有,我想大有这下有希望了,他那脑子、性子都能用上了,想头都能实现了。他一定会干得不错吧?也该娶回一房媳妇养儿育女了吧?大有家应该盖新院子建小楼了吧? 车到古溪沟沟口,我下车朝路边的一面小坡走上去,上了坡,我一眼认出大有家的院子。院子还是老样子,门敞开着,里边已经破旧的房子堂屋门口一把大锁。我爬在门缝朝里看,屋里的东西几乎和当年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一切已经陈旧,以今天的眼光来看简陋之极,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我走出大有家院门,左右望去,隔壁一家接一家院子和房子大都是新盖的。询问隔壁院子门口玩耍的孩子:这是李大有家吗?他还住这里吗?回答说:是哩!那他家人呢?他家就他一个人,出门走人户,耍去了! 从坡上下来,我们的车驶进沟里,驶进我原来插队的生产二队,景象大改。我当年代课的民小的一帮长大了的学生围着我,其中几个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汉子骄傲地遥指着远处半山腰的二层或三层小楼,竞相告诉我,老师,那是我家!那是我家!到我家去玩吧!到我家去玩吧! 问起一队的大有,我的学生们当年还是七八岁的娃娃,对大有和大有家曾经有过的瞬间的辉煌和衰落几乎没有印象也不关心,只是轻描淡写对我说:那个老头儿嗦?胆子小,不敢做啥子,咋个不穷嘛。穷了当然就娶不到婆娘哦!在他们眼里大有不过是个落伍的胆小的光棍老头。 我始终没有见过已成了老头的大有。我看见古溪沟有了楼房,有了工厂,有了饭馆,有了网吧,大有却一无所有。 古溪边的堡坎已经倒塌不少,但一段段的遗迹还依稀可见,有着美丽清晰的溪水的小溪已经干凅,当年的知青大院已经成了水泥厂。不久以后古溪沟将被紫坪坝水库淹没,山民们即将整体迁走,一切都在改变和即将改变。 只有大有,大有被那个时代改变,却被这个时代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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