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岁月 作者:戎马小子


 

 

  广场岁月   

 

   广场的思念


        雨滴芭蕉翠,

    雪舞小楼空。

    断鸿一翩千百度,

    依稀喧嚣声……


        长天浩瀚,

    遥望童年缥缈。

    一场游戏,

    半帘清梦……


        怀念

    绵绵悠长,

    快乐

    匆匆远行……

 

                                                             ——题记

 


   广场


    一九五四年春,我家落户沈阳,住和平广场附近,与广场直线距离不足200米。一入夏,姥姥便扭着小脚带我到广场玩。广场,还有家里的小院,是我儿时的乐园。

那时的和平广场中央有一座形状不规则的灰色方碑,上面刻有日文。碑顶竖着半截火车轮毂,大概是满铁的标志,也当避雷针。广场是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所建,当时称朝日广场,1945年日本投降后改称崇德广场,解放后定名为和平广场。再后来称东北解放纪念碑,总感到有点儿不伦不类的味道。

六十年代初和平广场改造。日本碑被拆除,如同一碗隔夜的残茶,说泼就泼了。

但我却常常想起日本碑的往事:晌午,姥姥催我回家,我却躲着,姥姥追不上,索性坐在树荫下的橡木条椅上笑吟吟地等我。我围着日本碑“眯了眯了转,老也不吃饭”,毛驴拉车没长劲儿,一会儿饿了,乖乖牵着姥姥软软的手,回家。

我家的地址原来是朝日町九号,房子建于三十年代末,是满铁日本人的住宅。改革开放后,曾有原住于此的日本老鬼子前来怀旧。门前的小马路一到下雨天便泥泞不堪,不小心会把鞋粘掉,直到1958年夏铺上沥青。

小时候沈阳的雨雪天特别多,每逢下大雨我都兴奋异常,光着脚丫悄悄溜到和平广场东侧趟水玩儿,那里地势低,水深过膝,提溜着短裤,站在下水道的铁箅子上,感受着水流过脚面向下的吸力,格外舒服惬意,只是浑身淋得透湿。好像从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往后,雨雪天渐渐少了,即使下雨,也像老头儿尿尿,沥沥拉拉地没劲,哭丧着脸,没有丁点儿朝气蓬勃。

小时候的广场周围很安静。夜里躺在被窝里,经常能清晰听到火车通过浑河铁桥时的鸣笛和有节奏的隆隆声。大街上汽车稀少,南五马路上的有轨磨电一刻钟才咣当咣当通过一趟,相当减排低碳。

依稀记得出租马车。比骆驼祥子拉的那种洋车大,带遮阳挡雨的布篷,只不过是马拉,马的项下有铜铃,跑起来铃儿响叮当。我家对面铁路红旗大院里就有一位马车夫,络腮胡子,挺和善。有一次他把马车开回家,见我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卖呆儿,招招手让我上车,兜了一圈。1956年底,出租马车销声匿迹,没了。许是公私合营的缘故。

 


   花季


    广场周围许多树,有松槐桃槭杨柳榆和紫丁香等乔木,还有迎春蔷薇小桃红等灌木。

清明一过,迎春花、紫丁香、小桃红和白蔷薇等次第竞放,还有桃花槐花柳絮杨树狗子跟着凑热闹。一时之间,广场上一片迎春鹅黄、丁香姹紫、小桃嫣红、蔷薇洁白;红的热烈,白的晶莹,紫的淡雅,黄的温馨。桃花煽情,槐花清香,柳絮迷眼,杨树狗子像毛毛虫……横看成岭侧成峰,蜂飞蝶舞,千娇百媚各领风骚。紫丁香尤其拉风出位,花团饱满情愫缠绵,素雅摇曳芬芳四溢,格外令人青睐陶醉。贴上去,零距离鼻翼一抽搭,香死你。

那时节,广场走一遭,袖存余香。

广场南行二里,过了煤气罐是一片菜地。仲夏养蝈蝈,一大早趁着无人,跑到菜地去偷摘窝瓜花。菜地里满是露水,裤腿儿趟得湿漉漉,擎着两朵窝瓜花喜滋滋回来。将沾满花粉的花蕊投入笼内,看着蝈蝈挥舞着齿钳津津有味吞食一付味道好极了。

心中一片风轻云淡海晏河清。

 


   小铺


    广场北口的交通岗楼对过有一小铺,经营一些杂货零食。掌柜的是一老奶奶,胶东人,和我姥姥是同乡.年龄也相仿,有时到家里和姥姥拉家常,我叫她小铺奶奶。学龄前手上一有零花,便一溜烟儿跑到小铺。

姥姥则在背后大声叮嘱:过马路看车!

买的最多是螺丝转儿,一分两块,投到嘴里,嘎嘣嘎嘣还没到家就没了,嘴里仅存淡淡的甜。有时阔气就买奶糖,军棋大小,一面有布纹,一分五厘一块,三分俩。奶香味,但少了嘎嘣嘎嘣的快意。

小铺奶奶无儿无女。有一个养子,比我大十好几,1958年考上清华大学,毕业后分到大西北工作。一提起养子,小铺奶奶总是格外自豪,妈格外羡慕。

五十年前,我上学。

妈送我一件礼物:一个信封。洁白的道林纸信封上父亲用繁体字写着:

清華大學

XXX  收

瀋陽市和平大街五段一里一號。

当时我知道,清华大学在北京,同时也朦胧感觉到妈的希望,还有小铺奶奶自豪的样子。

那个信封和小人书放在一起,一直保存到我上初中。一九六七年有过几次抄家,开始是东北局的两派,后来是沈阳音乐学院的红卫兵(妈曾带工作组驻沈音),东工毛泽东思想红卫兵抄家后,信封找不到了。但清华大学四字,我却终生难忘。

一九六六年十月初,我和王维阴杰等到北京串联。在拥挤不堪的火车上咣当了一夜又半天,到永定门下车,去先农坛体育场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拿到一张食宿介绍信,安排到朝阳门外呼家楼红庙小学住宿。

第二天一早,我们先到天安门广场,然后王维和阴杰到北京大学看大字报,我则直奔清华。当我站在清华园西门,抬头看着“清华大学”四个洒脱飞扬的大字时,马上想到儿时的信封,心中顿时涌出一种莫名的激动……

进入校园,大字报铺天盖地,高音喇叭播放着斗志昂扬的革命歌曲和慷慨激昂的战斗檄文。古月堂、近春园、工字厅、水木清华……一派狼藉。

一直以来,我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但不惧考试。

文革后恢复高考,曾在老政委的关照下,参加一九七八年的高考,当时部队考生考地方院校不限制。可政审未通过,遗憾。一九七九年春回沈阳后,贼心不死,异想天开,妄图混入清华。当年夏初招生时我报名,石沉大海。军区政治部的战友老李说:像你这种情况,要考地方院校只有一个办法,先转业,或许还有机会。

一九七九年底我准备转业,为了我的清华梦破釜沉舟赌一把。报告都递上了,但因诸多变故,未能如愿。

后来,历经周折也读了大学,但和我梦寐以求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直到今天,到北京总要去清华园。站在西门,向校园里望望,抬头仰望门楣上镌刻的“清华大学”四个字,心里还能感到年轻时的那种激情在驿动……偶尔混入清华园溜达一圈儿,挺满足。

水木湛清华,心中永远的梦。

妈所希望的,我做不到了……

至今仍能记起小铺奶奶那浓浓的蓬莱乡音。小铺文革前拆了,小铺奶奶搬到八条,我只去了一次,打算买一毛钱的黑枣,结果小铺奶奶塞给我好多东西,有我小时最爱吃金丝蜜枣,还有一把奶糖。回来路上,蜜枣没舍得吃,光顾大嚼奶糖,结果不留神把我的虎牙给粘掉了。节约是咱们的传家宝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害得我捏着小牙,啃鸡脖一般,耐心地把上面的残渣余孽舔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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