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路——可爱的山西人

    一提起山西交警，山西煤老板，山西黑砖窑，都是声名显赫，当然嗤之声多于喝彩声。其实哪里人都一样，有好有坏。但是，山西的民风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淳朴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我在山西插队工作生活了13年，对那里感情比较深厚，就爱屋及乌，我是有事实根据的。就拿问路来说吧，去年10月，我自驾车回我插队的地方，途中遇到几次问路，都让我感叹不已。

第一次，在太原。早上，我们一行四人从宾馆出来去吃早点，没有找到早点部，我们就沿一条大街往北走。这时，从北边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我们招手，他就下了车。我们就说去吃早点，找不到地方。那人笑着说：“从这里朝北走，到红绿灯往东走200米，过马路，有一个很好的早点部，这一片的居民都在那里吃早点。”一嘴亲切的晋中话，软绵绵的，非常好听。谢过他，我们就溜溜达达前行。谁知，我们在红绿灯东边马路上张望时，那中年人已经返回来了，他对我们说，“你们才走到这里啊，看，我的醋都买回来了，”----原来大清早他去买醋----“看见了吗？那边的高台阶房子，有很多人的地方，就是。”你瞧，这人多好，来回给你指路，你遇到过这样的人么？

第二次，出太原南下去晋祠。走到小店，前面有几条岔路。路边有个摩托车修理配件门市部，我把车停在路边，到那里敲门。七八点钟，路上没啥人，门市部里也没生意，也看不见老板。我就喊：有人吗？声音很大。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揉着眼睛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有什么事？”他满脸不高兴，我心里有些打鼓，看来是搅扰了别人的睡觉。我只好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问个路。”那孩子说：“你们去那里？”“我们去晋祠。”“哦，那你们简直走，过这个红绿灯，往前走，看见一个上高速的路标，然后左拐，一直往南。”这孩子一边说，一边走出门市部，在大门口用手指着西边。本来什么东西也不买，把人家吵醒，有求于人家，人家还这么耐心。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连声道谢。那孩子竟头也不回，接着睡他的觉去了。

第三次，从常家庄园出来去平遥古城。离开常家庄园，天就摸黑了。走到一个岔路（后来查地图，这个地方应该是徐沟镇），估计前行是清徐，没找到路标，就准备到路口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连问路。走到门口，恰巧老板出来送一个客人。三四十岁的男子，个子不高。我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小米粥啊？他说没有，得现熬。得多长时间？他说半个多小时吧。因为打算去清徐住宿，伙伴说，别吃了，咱们到清徐连吃带住吧。我说也行。就跟那老板说，我们不吃了，麻烦你告诉我们去清徐怎么走？看看，先说在人家这吃饭，又说不吃了；不吃就不吃吧，还得问人家路。是不是有一点点尴尬？可是那老板很认真地给我们指路。他手指着西边，“别走这条路，前面路口往北，顺着它往西拐，一直走，一条路到清徐。”他又问，“你们是旅游的吧？”我们说，是。“你们不去乔家大院？那里吃住都很方便。”我们说，“可以啊！”他又说：“那你们不要到清徐，你们上路之后，也就是开半个小时，就到了208国道的十字路口，那儿有路标，往西是清徐，往南是东观，乔家大院就在路上，离那不远。”嘿，他还给你出主意，这人好不好？当然，我们就按他说的，顺利地到达乔家大院。

第四次，快到临汾。我们准备去壶口瀑布，听说有一条路，不必到临汾，直接从临汾北西去。为了不走冤枉路，我们决定还是问一问。这次问的是交警。在洪洞到临汾的途中，我下车向交警打听去壶口瀑布的捷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交警见我问他，还行了一个礼，吓我一跳----因为开车的都知道，交警向你行礼，没好事。不过，这位交警很客气。他说：“你说的那条路不好走，最好最快的路是：从临汾北环西去上高速，襄汾出口下，一条路到乡宁，过了吉县，那边路更好走，都是新修的。”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位交警说的这条路最近最好走。

第四次的下半部，进了临汾。在北环的一个加油站，我加满了油，心想，这高速在哪儿啊，还得问。正好碰上一个农民，穿一身油乎乎的衣服，满嘴胡茬子，开着一辆三蹦子，也在这里加油。我就问他，他说，我说不清。我一看，完了，问别人吧。他又说，你要是能开慢点，你就跟着我走。我说行。就这样，我跟着这辆农用车从临汾东北角跑到西南角，到了一条很宽阔很平坦的大道，他停了，对我说：“你顺大道往西北开，前面就是高速口。”然后头也不回，“突突突”往南去了。

第五次，乡宁东口加油站。我们从壶口瀑布返回去运城，本来出吉县快到乡宁时有一条通往河津的路，结果被告知因修路全线封闭，我们只好继续东行。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原计划今晚住在运城，看来有点玄。在这个很大的加油站，我们看见一辆晋M的桑塔纳轿车。我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晋M是运城车。我就问那司机，你们是去运城吗？一个中年人正在付油钱，他说：“我们不去运城，我们去稷山。你们去运城？”我说：“是啊，但我们没走过，不认识路。”他说：“那就跟我们走吧！”

司机长得虎头虎脑的，从窗口露出脑袋说，“我在前面路口等你们。”我们加完油，过了公路，驶上一条上山的路。这一段应该属于吕梁山脉的最南端，翻过去就是著名的运城盆地。因为天色已晚，加之路况不好，又不熟，所以开得不快。那辆桑塔纳三拐四拐我就看不见了，他们年轻，路熟，受不了我这蜗牛式开法，反正是一条路，往前开就是了。我想。

走着走着，糟糕，前面出现了岔路口。往左，还是往右？天已大黑，路况也越来越糟。忽然听见左边路上喇叭响，远远望去，两只黄灯一闪一闪的。啊，是他们！他们在等我们。我们就顺这条路往前开，前面的车又迅速前行了。就这样，磕磕绊绊，曲曲折折，只要前边出现了岔路口，桑塔纳必定打着双闪在那等我。

终于，在一个小镇，桑塔纳停了，司机和那个中年人下了车。他们说，他们到家了，再往前走二十公里，就是稷山县城了。到了稷山县城，有一条通往运城的大道，双向六车道，非常好走。我们千恩万谢向他们告别。我们正待启程时，忽然，桑塔纳又追了上来，冲我们喊：我们给你们送到大路上吧，你们不熟。说着，车已经开到我们前头。我说，不用了，我们能找到！他们却不回话，带着我们继续往前开。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一路上，我不停地问自己，我能做到么？在这“时间就是金钱”的年代？在当今油价高挺的时刻？

大约不到二十分钟，桑塔纳在一条笔直的宽广大道边停了下来。我们都下了车，他们说：这条道直通运城，连个弯都没有。我们自报家门之后，才知道他们是稷山恒泰贸易公司的一位经理贾宏斌和司机程根旦。我们激动地握着他们的手，不知说什么好。此时说什么似乎也都是多余的了。

在汽车的灯光下，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也给他们留下了我们的联系方式。然后依依不舍地道别。

这就是我们运城人。我不做生意，但是我想，如果我做生意，我一定和这样的人去做。他们对几个陌路相逢的人都如此真诚，对生意伙伴还用说吗？他们是值得信赖的人。

这是一篇迟到的文章，事情过去了整整一年，但它一直在撞击着我的心。我必须把这些事情写出来，告诉我所有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朋友们，你不觉得山西人，运城人——他们很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