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记事:围堰开河
作者:不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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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记事:围堰开河
“担堤担堤,不死也要脱层皮”,各位听在下慢慢道来。
担堤是政治任务,上面一声令下,从公社、大队、生产对层层落实,男劳动力大都免不了,“担堤”,也有的叫“围堰开河”,我们知青不知其中利害,开始有的还争了去。我去过一次,也算是尝到了人生的一种艰苦极致。一到工地就要挖水洞、搭草棚、开统铺。开铺的稻草不够,只能用芦杆垫底,当晚,我和在一溜咸鱼叼子似的人仰卧在芦杆地铺上,灯也没有点,草棚外,月光如雪,月光照在一根根并排的古铜色的脚杆上,谁也不出声,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民也知道等待的将是一场恶战。 第二天,约4点来钟,堤面上就沸沸扬扬,人头如蚁,红旗飘飘,高音喇叭一波接一波。骂声传来,肯定又是嫌进度慢了;锣声传来,肯定又是谁挂了牌子在堤上游斗(我们队的周枚生,因为是富农崽子,又喜欢打牌赌博,经常被抓了游斗,以此来恐吓怠工或逃跑者,周枚生成了有名的游斗专业户了,一上堤就抓了他来游斗,不过,他后来说,如果担堤和被游斗要他二选一,他会选被游斗,游斗也会给工分)。 担堤是一根扁担两畚箕,轻的百把斤,重的有百八十斤,从早到晚,上堤下堤,是个空人也会累的半死,何况肩压百多斤的担子,爬上二十几米高45度的陡坡,时间经常是两头不见太阳,赶任务时,每天要担16到20小时,风雨无阻,一日下来,肩、腰、腿被磨得全无知觉,身上哪里红、哪里肿,谁还顾得去看,往统铺上一倒,痛得翻不了身,经常是鞋子也顾不了脱,就睡了过去。夜晚到茅棚方便,两腿僵直不听使唤,弯不了,蹲不下去。咬牙慢慢蹲了下去,但是,过后咬牙都站不起来。 每日开4餐,每个星期有一餐大肉吃。由于干活时肚饿,吃时便不顾多少,1斤半干饭不要菜,囫囵吞下,死命的胀,曾有一农民胀得翻白眼当时被急救过来的事发生,另外,由于湖水中有血吸虫,吃水和用水只能靠就地打洞吸水,将浑黑苦涩含泥沙的水一口一口吞下时,那滋味,要闭了眼、屏住气,把自己想象为牛马,是牛马吸水,不然真是吞不下去。 晚上收工,每排统铺配大半桶水,十几个人的洗脸洗脚全是它,能在这桶中洗第一把脸,那是最令人不能忘怀的,洗最后的最倒霉,那水、那颜色,那还能叫水吗?比泥浆要臭,比臭水要浓,实在是无法形容。因此,知青几日黑汗酸臭不洗澡一点都不奇怪,我们不洗,农民兄弟可高兴,把一桶水洗得浓浓的、臭臭的,一个个的传下去,一个个洗得出声哼哼的。 这次上堤,还有一件事记忆深刻,在担堤的过程中,省航运挖泥船上下来两个工人,一口长沙话,对了公社管工程的赵夫子吼来吼去,赵夫子满脸堆笑地跟在后面打圆场,我队有知青见是老乡来了,便上去套近乎,但递过的烟不抽,一付鄙视的模样对着他,使得这知青很无趣。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城乡两重天,人与人之间等级分明,一个普通的挖泥船工人,到乡下就成了大爷。 我心里暗暗地在祈祷:快离开这鬼地方吧。 我从一些记录中了解监狱的生活,对照当时湖区农民的境况,监狱囚犯的吃住水平要好过农民,他们劳累的程度,远不及农民,所以当时对于农民来说,进监狱或者做农民那都是无所谓的事,反正都是一条命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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