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回师大(两篇)
作者:凤栖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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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回师大
回去交了下水管改造费1600元,委托杜阿姨办。陪母亲说话,劝她要漱口,要喝水,要按时吃饭。说:妈,你年轻的时候好漂亮,那么爱美,现在也要讲究些。母亲高兴了,于是漱口刷牙。老人就是孩子啊。又给母亲介绍刘阿姨的三项基本原则:想好的;说好话;做好事。母亲极赞成,说好!但估计只一会就忘了,只会重念苦经,说你爸造孽,三岁死了爸,又念大哥无辜坐牢,又骂文革、反右。哦,这是每次回家的保留节目,非演出不可,恐怖的印记烙在两代人的心头永远无法消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下一代、再下一代,有谁知,有谁还能够准确地拼接历史的碎片?现在的电影电视,从来没有一部可以真实一点地再现文革。历史,确如胡先生所说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呀。 深夜,坐在父亲的房间里看书,发现当年四川大学叶苓先生送给父亲的书,精装本的英文书籍,1922年版的《THEINTERPRETATIONOFDREAMS》,即《梦的解释》,里面还夹着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剪报。其中一篇《怪教员》,用聊斋的笔法写一个校长聘到一颇有才气的教员,不巧却是一精神病患者,殊以为憾。报纸的反面,居然是张恨水的报屁股文章。纸叶泛黄,悠悠的岁月感突袭心头。 叶先生,字石荪,(大约如此)留法归来,北伐时的机枪连长,1949年前后作川大教务长,有名的心理学教授,英语法语俱佳。法人来以法语翻译,英人来则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之,他是父亲极尊敬的老师。见过他的照片,额广头大身高,一袭长衫,与一群穷孩子自自然然地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座巨坟,还有那一帮穷得叮当响,异想天开的青年教员。他们居然靠轮流穿一件麻布西装四处募捐开办了一所中学,我父亲即是那帮理想主义者之一,做了桂溪中学校长。连李jie (电脑中居然无此字吉+力)人也为该校捐纸若干以资鼓励。也难怪,《死水微澜》和《大波》的作者就是华阳人,桂溪正处在华阳与成都之间。当年交通不便,出城就只能算乡下,桂溪也就可视为华阳之一部分。现在随着成都市的扩大,华阳已并入成都无缝连接,电话区号也完全一样了。 当年李先生把我父亲叫到东大街的商号去,仔细询问办学的情况,父亲谈到教员没有工资,完全是义务授课,李先生非常吃惊,说这样怎能持久,大家怎么养家?李先生是实在的,我父亲当年没有工资,依靠母亲在川大卫生科做护士维持家用,出去办事,车资也不愿回学校报帐,其清贫可想而知,1948年大哥出生,日子就更苦了。当此时,川大训导处主任韩伯勋欲解聘母亲,当时卫生科属于训导处管,韩是特务身份,母亲只好在校长接待日去找校长黄纪陆先生,校长听了情况,并不多话,只说:你就回去上班吧。韩作恶未遂。桂溪中学苦撑了三、四年,共军入城,桂溪中学并入川大附中,后改名成都第十二中学。 信笔游疆,说到桂溪中学,有一人不能不提,那便是四川大学校长黄纪陆,此人后来去台湾,任教育部长。当时他对办学一事亦曾大力支持,出任桂溪中学董事长,他批过一个条子,学校从某纱厂获得500大洋捐助。曾经特务欲进入川大抓人,我父亲自然身在危险之列,父亲亲耳听到校长在楼上大呼:我的学生,一个也不能抓!试想今日,有何大学校长有此襟怀,一个个配合当局或许还惟恐动作太慢呢。 我的父亲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任石室中学校长。去年陪父亲参加石室学生的一个聚会,父亲一学生言:某石室学生颇有建树,归校欲献其著述,校长劈面便说:“我只能给你五分钟”。时事多变,一切尽在不言中。 枯灯之下,历史若隐若现,只是耳闻,或许也如小姑娘,早被打扮过几番。母亲又在隔壁自言自语了,或是梦呓。躺上父亲的床,一笑。
2010-03-25
慵懒的周日
早起,接电话如约到华阳,花花太阳懒懒的,一条死蛇样的南河也懒懒的,就着暖暖的阳光和喷香的花茶补瞌睡,不料身边却颇多走动。 最先来的是卖瓜子花生的小贩,10元4小袋水煮盐花生。一袋瓜子。紧跟着来是卖柚子的,茶桌上又添一柚子;次第而来卖豆花凉面的、卖甘蔗、丑柑的;铛的一声,走来一个头带潜水镜手拿大镊子的人专司挖耳按摩,叮叮铛清脆的声音是卖麻糖的;还有檫鞋的、卖碟片的、卖麻花的、卖望远镜洗车水带龙头的,一总有那么十来个节目轮流演出。最后压轴而出是放着音乐手拿麦克风的乞丐。归总全是讨生活的人。 你闭了眼,只听声音,热闹纷繁,走马灯似,这河、这阳光、让人受用,让人慵懒,同时养活着一大帮子人呢。
2010-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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