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泉，那湖，那河，那草原

    离开那远离都市的小村已经四十多年了，渐渐淡忘了那里的人们，淡忘了那里的经历，唯有那泉，那湖（那里的人们叫淖尔），那河，那草原却始终让我魂牵梦萦。

从村里出来向东，沿着一条通向草滩的小路走出约三十多米，就是我心中的神泉——玉龙泉。这泉被围在直径约三米的水泥预制管里。预制管高出地面约半米，半面在草滩上，半面在湖边的水里。村里的人畜用水全部取自这里。

说她是神泉，是因为她拥有种种神奇。

冬天，这里北风呼啸，冰雪覆盖，万物凋零，一派肃杀景象。但这泉却不一样，远远望去，以泉为中心，白雾缭绕，袅袅升空，宛如仙境。来到近前看那泉，竟丝毫没有冰冻的痕迹。相反，却是生机盎然，泉流叮咚。那白雾正是泉眼里喷薄而出的腾腾热气。俯首在泉边，但见那清泉喷涌，汩汩而出，七八只泉眼形成七八朵绚丽的白莲。白莲们不断变换着花型斗艳，让人们禁不住想去靠近她、亲吻她。水面略高出地面，手持容器，靠前垂臂，清泉可得。不需品尝，但将脸庞吻进那清雾里，吸入那滑润的雾珠，就足以使人陶醉，少顷便感觉那雾珠沁入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炎炎夏日，这泉给人送出阵阵清凉。俯首近前，但见水位升至井面，双手即可捧出。再看，清泉清澈见底，泉底七八只泉眼喷涌着白沙翻滚，真是妙不可言。

她的神奇还在于，这里的人们，虽处口外高寒环境，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但不论男女丑俊都毫无例外的拥有一身洁白细腻得好皮肤。身上偶然小恙，不管是下利还是便秘，只要你蹲在泉边，捧饮几捧甘泉，很快就会利止气通。

用这清泉洗头沐浴，头发滑利柔顺，决无头皮屑之忧，皮肤绵软而富有弹性，决无瘙痒之感。正因如此，其他几个落户村的知青们总是隔不久就要来我们这里洗头沐浴。听这里的老人说，当年这一带流行种大烟，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要赶着水车来这里取水，因为用这泉水浇灌的大烟，要提高三五成的收成。

湖和泉相连，这就是闻名遐迩的草原湖。她从西向东宽五里，从南向北长八里。夏天微风时节，风平浪静。放眼望去，波光粼粼，静若处子。春秋时节，风起云涌，白浪滔滔，犹如玉龙翻滚。到了冬季，水面上容不得半点积雪和尘埃，统统被疾风荡涤的干干净净，被冻得坚如铁，明如镜。

最美的当属夏季。每当春风送暖，冰雪消融，美丽的草原湖便迎来了她最尊贵的客人——白天鹅。这些白天鹅，或三五十只一群，或五六十只一群，总数量达到三百多只。它们在辽阔的水面上自由自在，觅食嬉戏。村里的人们对它们呵护有加。或许它们也知道我们和它们一样同属外地移民，格外的愿意和我们接近，即使相距很近也不飞离，我们成了朋友。

和白天鹅相比，野鸭子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虽数量庞大，成群结队的在水面上游荡，但总是防不住村里唯一的一名猎手的袭击。这名猎手就是我村的牛倌。牛倌四十岁左右，打猎是他的副业。他在放牛时，总带着一杆猎枪，冬天打狐狸和野兔，夏天打野鸭。我们经常吃到他给我们送来的诸如狐狸、野兔、野鸭等野味。

骚扰野鸭的当然还有我们。收工后找一只小船，划进湖中间的芦苇小岛上，走运的时候能捡回十几颗野鸭蛋。为了不影响女生们做饭，我们通常在饭熟后把野鸭蛋埋进未燃尽的莜麦秸灰里才上炕吃饭。什么时候听到灶坑里扑扑的响声，就跳下炕，从灶坑里扒出烤熟爆裂的野鸭蛋吃。

最稀罕的当属我亲眼看到牛倌打地卜。地卜是我们这一带草原上常见的飞禽，它灰褐色羽毛，性情温顺，啄食草原上的虫草，貌似鸵鸟，单腿直立有近一人高，重约二十多斤。那天，我老远看到牛倌在放牧，便大声地呼唤他。他不回声，摆手叫我不要出声。我看他猫腰藏在一只牛的身后，猎枪架在牛背上，随着牛悄悄的向一只地卜靠近。那地卜是不理会牛的，仍然安详的迈着它的大长腿觅食。“砰”的一声枪响，地卜便成了我们餐桌上的下酒菜。

沿着草原湖的西岸向东南方向走，你会看到湖水汇入了一条河，这河便是闪电河。她像一条白色的玉带弯弯曲曲，飘落在茫茫的草原，更像是一条银色的玉龙盘踞于这莽莽绿野。她像是有意要将草原拢入怀中，蜿蜒曲折地延绵于整个大地。从河与湖的走向和地势上，你会惊奇的发现，这泉、湖、河与着草原竟是血脉相通，息息相关。草原湖源自玉龙泉。当闪电河水位低于玉龙泉时，湖水自动注于闪电河，但当湖水低于闪电河的水面时，河水便自动注入湖中。她们互为照应，互为补充，大自然的智慧令人惊叹。

正是这绵延于玉龙草原的闪电河，灌溉滋养了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生机盎然，万物以荣。看天上，白云朵朵，百鸟争鸣。成群的百灵鸟纵情飞翔歌唱。地上，马群奔腾，牛羊成群。那些莫名的花朵，争奇斗艳。这时，你若是在草原上信马由缰，说不定你的马会被草丛里初学乍飞的小百灵吓惊。你如果下得马来，顺手可得来几只可爱的小百灵。百灵这种鸟，极有灵性。若是成鸟被捉，便会拒饮拒食，不日而死。若是小百灵被捉，经调教学口后可卖出数百元至数千元不等的价格。几年后，鸟贩子们来到这里大肆猎捕，百灵鸟几乎绝迹。

草原上最有名气的还当属金莲花，它们几乎开遍了整个绿野，黄艳欲滴，叫人垂涎。相传当年肖太后就是凭借采金莲花为饮，才保持了容颜不老。经现代研究，金莲花确有美容养颜之功效，现已开发为保健饮品。

夏日的草原最美的莫过于雨后初晴，半轮彩虹悬在天空。看草原，草儿更青，花儿更艳，尤不能错过的是采摘满滩遍野的蘑菇。采蘑菇要会看。远远看去一个大大的深绿色的圈，就是蘑菇圈。长长地一条深绿色的线，就是蘑菇线，这个圈或线上长的草，明显比其它地方更加茁壮，呈深绿色。沿着这圈或线，你就会找到长得胖嘟嘟的蘑菇。

我已记不起有多少次梦到过那泉、那湖、那河，那草原，蘑菇、黄花的的香味也只隐隐出现在梦中。

 

                                                                       2009-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