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性 作者:老笨


 

 

  草原上的
   
 
    那是一个性压抑的年代,“性”=“流氓”。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男女知青之间在最初都回避着这样的事情。我在那里埋葬了我的初恋,为的是一个今天的人们所无法理解的动机:保持自己“作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的信念。这事为另一个人带来了一生的改变。原谅我不能说什么,也许,以后?说点别的。记得一个男生,当年才十四岁吧,是投亲靠友到草原的。一天他骑马跑到公社武装部报告,说是发现了外逃的阶级敌人的动向。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包,打开给部长看,原来那是一条长长的布,上面有新鲜的血迹(冬天的血迹是不会很快就变颜色的)。部长是个大老粗,看后大吼:“你个傻小子!(蒙语:额乐固家什)那他妈是女人用的东西你没见过?”原来,他发现并当宝贝揣在怀里的竟是当时女知青用的例假带哩!

当年我们正应该是恋爱的季节,毛选里又没有这方面的指导。甚至连性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一天,我赶马群到土门河边饮水,一个女知青前来换马。我们就在河边聊了起来,可这时我却突然发现女孩的目光越过我的肩头异样地看向远方,我回头看时,原来是一匹儿马(种公马)正骑在一匹骒马(母马)的背上疯狂地做爱!我愣了,立刻红了脸,一套马杆子向那匹儿马抽去。那家伙根本不怕,它怒吼着,抖动着长鬃,继续动作着,直到完成……再看那女孩时,她已经背过身,播转了马头,向别处走去。再后来,我为她抓了匹马,可互相就什么也没有再说,直到她离开,没想到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它们可真流氓……” 每到秋天,牧民就得忙着为改良羊群配种。您一定看到过身后拖着肥大的尾巴的绵羊,那就是有名的乌珠穆沁肥尾羊。那羊是肉用羊,肉质细嫩,肉味鲜美,几乎没有什么膳味儿。而且产肉量也很多。还有个优点就是耐寒,耐粗饲料。比方说,冬天的内蒙草原上,其实只有稀稀疏疏的黄草从厚厚的积雪里挣扎着探出头来,寒风中瑟瑟发抖。而这种羊却能靠着它度过严酷而漫长的冬天。可是,这种羊也有个致命的缺点——羊毛太粗,皮子当然也不好。除了做老皮袄或粗毛线,别的就不再能干什么了。于是,国家就动员牧民们用一种新疆买来的细毛羊(似乎是美利努种羊)改良这些羊。经过与蒙古土羊的交配,改良出来的羊就有了很好的细毛,那毛就值四倍于土羊毛的价钱!能用它来制作高级毛线或泥料。我们大队就有二十来只那种种羊,长得很难堪,气味更是腥臊难闻。这种羊的羊肉不太好吃,而且比蒙古羊骄气。比如春天产羔的时候,蒙古绵羊生的小羔通常能很快就适应了料峭的寒风。而改良的羊羔就得在刚刚出生的一瞬间收到厚厚的氈子口袋里,然后将它背回家,放在炉火旁边暖着。所以,牧民其实不太爱改良,但那时好象这也是政府统一的政策,大队很自觉地执行。

改良工作是在我们大队的西沙麦进行的,那里专门搭起了高高的棚圈和石头房子。要知道,草原百里,能找到的房子一共也没几间啊!

改良工作通常是由妇女来完成。我曾对此感到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妇女来干呢?问牧民,他们就会“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脑袋说我是额勒固(傻瓜)。总算有一个小伙子对我悄悄地说,那工作不干净。我好奇心强,趁圈马群的时候跑到女知青负责的那个棚去看,原来她们的工作是:先注意观察种公羊(牧民叫它“果沁”,汉人叫它“羊趴子”)对那头母羊发情。当那公羊将自己的鼻子骤起来,追逐着母羊屁股发出激动的怪叫的时候你就得小心了。这时它会突然趴到母羊背上干事儿的。而女知青在这时就会连忙将一个试管放到母羊身下,再将公羊的生殖器导入试管,让它在那里边射精。这个工作叫做采精。这些精液将被放在适当的温度下保存起来,然后看到那个母羊发情了,就为她注入一些。靠了这样的办法,那一些些精液就能供给很多很多母羊了。我真的没想到女生干的竟然是这么流氓的事情!难怪当我在一边驻马观看的时候,她们就红着脸撵我快走哩。可我们男生还是愿意到那些棚里去串串门,因为那里有很多新鲜的胡萝卜,那当然是专门供给种公羊补养身体的。可要知道,我们在草原上是长年也吃不到这东西的,馋得流口水。就去向女知青们要一点来解馋。牧民大嫂看了就笑着骂:“快滚!你们又不干活儿,怎么就吃胡萝卜?”我们一个男生没听出那“干活”的弦外之音,就辩解道:“谁说我们没干活?”结果是把牧民大嫂们笑得满地滚。其实当时我也不太懂那事儿。直到一个女生用一根小树枝打一只种羊的时候我才有所领悟。那女生说:“它可真讨厌。”我便问:“它怎么了?”那女生偷偷地笑着说:“光吃,老不干活。”说完了便咬了下唇,脸红得象草原西天烧红的晚霞……

我回到内地后,常常会听人议论说:“蒙古人在男女关系方面乱得很!他们在这方面很不在乎。”每回听了我都不高兴。因为我知道在感情问题上任何民族都会是在乎的。比如我那年放马,住在了一个叫阿拉西.勤木德的牧民家里。阿的老婆是草原上有名的泼辣货。她有的时候会拉着男人到蒙古包外边摔跤。记得一次下雨,她从外面回来,衣服被淋透了,就当着我脱去上衣,还开心地捧着自己的奶子问:“纳格齐勒格,你喝不喝奶茶?”气得她丈夫给她一脚,对我说:“别理这个疯货!”还有一天,一个叫单德尔的汉子来我家作客,临走的时候就背身在我家牛车上撒了泡尿。她急了,呵斥道:“你在干什么?”那男子一语双关地逗她说:“给你家一点尿,润滑一下车轴哩!”就把她气得抄了马鞭追着打。直到那人窜上马背,嘻皮笑脸地逃向远方。后来,这个大嫂怀了孩子,可当她快出生的时候阿却显得很生气。对她越来越冷淡,甚至十分粗暴。有一天,阿到处找他的刨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就高声喝问老婆刨子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借给了别的男人?她老婆大声争辩说,谁知道哪儿去了?我又不是给你看刨子的!他就急了,又到外边乱翻,还抄了把铁锹将牛粪堆向空中乱扒拉。要知道,牛粪在草原上可是宝贝,那是他老婆一块块从草原上辛辛苦苦拣回来,然后费了很大劲堆作馒头型的。所以她象疯了从蒙古包里冲了出来,质问:“怎么会在那里边呢,你到底想干什么?!”结果却在这个时候,他一锹将刨子从牛粪下翻了出来。他老婆一愣,明白了:“一定是你自己藏的!”可他却白了脸,问:“你藏在这里,是不是想个你的相好的?”说着拉过老婆的头发就踢她的肚子。我一看不得了,就冲过去拉。却没想到,他老婆也有两下子,一伸腿,来了个绊子,将他一下子摔倒。他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就高举了铁锨劈老婆。我拼命地握住了铁锨,他老婆衬这时机骑上马逃跑了。直到孩子出生以后我才知道原因,那孩子显然长得不太象他,而是象单德尔。但是他从那以后再也没和自己的老婆闹过,相反,他很喜欢这个孩子,我看得出,那是真心的。

我们无法用我们京城里人的道德习惯来衡量草原上的道德习惯,因为不同的生存环境就会生成不同的道德准则。一次我到一位老额吉家喝奶茶,额吉就很大方地告诉我说:“我的女儿将‘乎很叟那’。”直译就是:“我女儿将‘女儿在家’。”有点咱们汉人“倒插门”的意思。但也不全象,而是有女儿的情人到家里来,而女儿不出嫁。原因很简单:她家里没有其他孩子了,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女儿一出嫁,他们就无法在大风雪中生存了。而别的男人就也面临这同样的问题,不能让儿子到她家来住,因此只能采取临时上门的方式。

草原上的人们不觉得有情人是多么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大队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牧民女儿怀了孕,公社武装部长把她叫到办公室里批评。她却很不解地说:“我额吉叫我问你,一只小小的百灵每年都会生三个蛋,我十三年才生一个,有什么不对的呢?”把武装部长气得只吼了声:“滚!”

现在的电视剧里,动不动就会写当地人强奸女知青什么的。我不知道别的地方的情况,但我敢说在我们大队这样的事情是没有的。牧民小伙子不是不爱女知青,但他们顶多是来到女生的蒙古包里唱唱歌,喝喝茶,从来不干越轨的事儿。有一次,一个小伙子大概有点按耐不住,伸手摸了一个女生的手一下。没想到这个当年的红卫兵立刻跳了起来,抄起一把剪子,将锋芒对准了那小伙子的喉咙!吓得他落荒而逃,一时成为满草原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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