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练记事——旗手
那时学校班级都象军队建制,叫班排连营。野营拉练开始,先遣队打前站,尖兵设路标贴标语,然后是宣传队,大队,收容队。跟真的似的。宣传队为直属队,汇集帅哥靓女,穿着统一自制的绿军装,粗看足以乱真,与着装五花八门的大队相比,精神许多,被用来充做学校门面,每日出发都和旗班走在队伍前面,抵目的地前收拢集合,再开进宿营地。这每日两次礼仪般的活动都要唱歌行进,只是到宿营地时的歌声没劲,无论工宣队怎么要求,听来都有气无力。还是些孩子呀。我年龄与个头小点,又是乐队的,途中宣传鼓动不用我参加,就老排在宣传队前面,紧跟着旗班的高年级男生,于是,我就有了当旗手的经历。
旗班是专门负责在大队前面举旗帜的,这在当时是有着莫大荣耀的引人注目的差使。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担任旗手。旗班的人出身必须“根红苗正”身体好的男生。不难想象,在队伍前头引路的猎猎作响的红旗,对于那个时代每一个有着英雄梦的男孩,有多大的诱惑力。虽然我不具备那两个条件,可我想:他们总会累吧?我就等着那个机会。
高原拉练若在盘山公路进行,要走许多冤枉路,除出发和到目的地前需做表面文章外,大部分其实都走山路。一进山,四路纵队成了一路。大山绿野间,红旗醒目,队伍逶迤,登顶沐风俯瞰,很壮观,激情涌来,少年人就“青山高/绿水长/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酸一把。当露水被高原的太阳蒸发殆尽后,山风骤起,旗手们煞有介事的庄严渐被难以掩饰的疲累代替。后来他们的轮换越来越频繁。几天后,眼看他们就快顶不住了,我心中劫喜:机会快要来了。
毕竟不是军人,随时间延续,班排建制渐乱,宣传队自顾不暇也不跑前奔后地鼓动了,收容队如滚雪球似的壮大起来,几成大队。我紧跟旗班,追逐着那个我断定会出现的机会。旗手们因旗帜歪斜遭几次警告后,已筋疲力尽,我趁势提出替换,他们略为迟疑便慷慨交旗。举起旗帜,心底油然而生的庄严感和着阴谋得逞的窃喜,使我一扫疲乏兴奋不已,噔噔地走到了队伍的前面。
现在想来好笑,怎么当时就那么一根筋似的思维,光记得怎么去获得那蓄谋以久的机会,就不会想想比我粗壮得多的高年级同学为什么会顶不住。很快,我就因此尝到了苦头。
扛旗有讲究。风中的旗帜象张帆,兜着风一个劲地向后拽,为保证旗子不后倒,得以肩膀为支点,手扳住旗杆的下部才行。光靠两手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会,肩疼手酸,我突发奇想,把旗杆绑在背包下部,在肩上垫块毛巾,解放了双手,轻松了。半山风大,拽得我踉踉跄跄歪来倒去舞蹈似的惹人发笑,却就不让给别人扛,旗班的教我以手撑旗杆,前倾45度,以减少受风面积。到山顶垭口风力强劲,那地段风力人力相互抵消,腿不停的迈,却在原地踏步,试了几次都没过去。这时我突然记起电影上的战士是把旗帜攥在旗杆上发起冲锋的,占领阵地才展开旗帜。那不等于拿着旗杆吗?阻力小,又不会引起非议。照此办理!我一口气冲上了垭口。
站在垭口上,象占领敌军阵地,欣喜忘情,便想象真正的战士那样,抓住旗子的下摆一抛展开大旗。所谓得意忘形乐极生悲,我竟然没想山顶风力强劲,尤其是旗杆下部还栓在背包上,就在我极其潇洒地把旗子往外一抛的同时,“蓬”的一声,我立即失重,乘降落伞的感觉就是在那时得到的——我与旗帜一同飞去,连滚带爬的回到刚才发起冲锋的地方。
后来的日子里,我再不去碰那旗子。任凭旗班的大同学怎么换着花样的不怀好意的怂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