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347

近来，为几位准备申请国外学校或准备考研究生的同学写了推荐信。在我写的推荐信中，我感到分量最重的一句话是：“某某属于那种可以从付出中体会到快乐的人”。

 

 感悟348

近来，媒体宣传的重点是沈浩同志。任何时代，何种意识形态环境下，都有一些“可以从付出中体会到快乐的人”，像雷锋一样，沈浩同志是其中优秀的一员。“可以从付出中体会到快乐的人”，不一定是在“物质文明建设”方面贡献最大的人，他们的贡献体现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或许，在“物质文明建设”方面贡献最大的是那些“可以从付出中体会到痛苦的人”。我认为，前者是社会的脊梁，后者是社会的血肉。

 

 感悟349

在关于沈浩先进事迹的宣传中，有许多耐人寻味的东西。报道说，2003年沈浩来到“条件艰苦的小岗”。小岗作为“中国改革第一村”，为什么在“大包干”之后25年还是“条件艰苦”？

 

 感悟350

沈浩在小岗做了许多事，最突出的是带领领导班子走访和学习华西、大寨、耿庄、南街、西沟这些建设新农村的先进单位，重走合作道路。这些先进单位的共同点是：通过合作致富，走共同富裕的道路。这恰是毛所希望和所坚持的道路。30年来，这样的农村还有很多：山东西霞、北京韩村河、河南新乡刘庄……

 

 感悟351

从1967年下乡到今天，我目睹了一个生产队42年的变迁，对农村问题有自己亲身的感受。2006年夏天返乡，坐下后，我的蒙族哥哥尼玛（已经于2008年去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Hui！（蒙语中用于强调的语气词，未能在汉语中找到对应的词）乌日根达莱（我的蒙文名字），一半的人家已经是穷人了！”哥哥的家并未落贫，是富裕户，有上千只羊，70多匹马，十几头牛。

  1983年与我的额吉在一起

  2003年，当年我和额吉怀中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为人父人母。上图中左一是大姐，2003年已经出嫁。当年额吉怀中的孩子是下图右二。当年我怀中的孩子是中间后面一个。其他几个孩子1983年尚未出生。今天，左一老四已经大学毕业，在北京工作，将在北京安家。右一老五在呼和浩特读大学，中间前面老幺在赤峰读大学。

  2006年夏天，当年我怀中的小男孩，带着妻子看望北京的爷爷奶奶

 

 感悟352

大约2007年，我曾经与一个当年的徒弟讨论土地买卖问题。当年我下乡的时候，他才10岁，是我的额吉（蒙语“母亲”）的外孙。现在，也已经是50多岁的人。他家属于富裕户，他是主张土地买卖的。我问他：“那些穷困户，失去了土地，靠什么生活呢？”

他回答：“让他们死去吧。”

我说：“对牲畜都需要怜悯，况且对人，怎么能让他们死呢？”

他无语。

他的愤怒并非毫无道理。我知道，确实有些牧民在靠出租牧场过着低水平的寄生生活。租用牧场的人，对不属于自己的牧场并不心疼，杀鸡取卵，也造成环境的破坏。

 

 感悟353

1991年初到汉语水平考试中心工作不久，当时的单位负责人曾就员工激励问题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当时对他说：一粒老鼠屎，毁掉一锅粥。把好入口，一定不能把惹麻烦的人放进来。在把好入口的基础上，吃大锅饭，搞共产主义。

今天看来，还需要再加一句：疏通出口。

我今天的观点是：在完全自愿的基础上，在把好入口、疏通出口的基础上，吃大锅饭，搞共存主义。

 

 感悟352

媒体陆续披露了“中国第一乞丐村”甘肃岷县小寨村一些村民“行乞致富”的故事。（http://news.163.com/photonew/00AP0001/7649.html）。

“小寨”使我联想到“大寨”。实事求是地讲，在我插队的11年中，基本上白天想的、夜里梦的，都是“学大寨”，都是如何学习大寨艰苦奋斗的精神，通过辛勤的劳动，改变牧业“靠天吃饭”的不稳定局面。一方面，争取为国家建设多作贡献，另一方面，巩固祖国的北部边防。

走大寨勤劳致富的道路？还是走小寨行乞致富的道路？值得许多中国农民思考，也值得许多中国人思考。

走大寨共同富裕的道路？还是走小岗“一部分人先富”（就小岗而言，企图让一部分人先富，实际也未能实现）的道路？值得许多中国农民思考，也值得许多中国人思考。

    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

   大寨为村民统一修建的新村

   被称为“中国第一乞丐村”的甘肃省岷县小寨村

 感悟353

在今天，靠行乞致富的“乞丐村”并不应受到过多的批评。如果在网络上搜索造假村、卖淫村、妓女村、吸毒村，都不会无功而返。与那些靠造毒奶、造假药致富的人相比，与那些靠造假金佛等“行骗致富”的人相比，与那些靠权钱交易巧取豪夺致富的人相比，“行乞致富”的人要高尚得多。

 

 感悟354

近来，一些人在津津乐道“中国模式”。虽不敢说有多大的信心，我确实热切地期望中国人能对世界贡献一个“中国模式”，我也将在自己的余生中为之进行不懈的努力。作为一个心理学家，我认为“中国模式”不应仅仅是一个经济发展模式。如果仅仅是一个经济发展模式，一定行之不远。中国模式不应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笑贫不笑骗”、“笑贫不笑贪”的模式，中国模式应是一个“劳动光荣”的模式。

 

 感悟355

迄今，回首自己的人生道路，可以算做了几件有意义的事情，聊以自慰。但是，最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事情，还要算我在生产队放马的时候，曾经连续4年是全大队所有男女劳动力中个人收入最高的人民公社社员。

    1973年在苏州拙政园。在上世纪70年代初，我用自己在生产队里挣“工分”所得，自费游览了昆明、石林、桂林、阳朔、峨嵋山、乐山大佛、庐山、九江、南昌、上海、武汉、苏州、杭州等地。

 70年代初在峨嵋山

 

 感悟356

2000年从美国回到北京以后，我曾经对同事说：“中国在物质生活水平方面赶上美国，可能仅仅需要20年。在自然环境方面赶上美国，可能需要50年。在人文环境方面赶上美国，至少需要100年。”一位在瑞典教书几年回来的同事当即反驳我说：“你胡说八道。我们是在‘赶上’吗？在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方面，我们的距离不是在缩小，而是越落越大”。

 

 感悟357

感谢陈老宇同志在我的感悟352后面认真地与我讨论了农村发展问题。讨论中涉及许多问题，首先我需要澄清，我并不反对“包产”和“责任制”，责任制与我所主张“合作”和“共同富裕”之间，并不矛盾。

2005年赵丞仙逝，我曾写有一篇悼念文章。经过河蟹的“洁本”，可以在网上看到：

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80837

从文中可以看出，政治家和幕中文人所渲染的“小岗故事”，1972年就已经在内蒙发生，并且正式写入了当时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的文件。在当时，这类文件是每个社员都必须学习的。

事实上，大约1975年前后，我曾经写过一篇10余万字的小说，其故事主线就是：年轻的、有文化的党支部书记为了发展生产实行“包产”，受到批判，但最终得到了自治区主要领导的支持。

我的这篇小说写于“小岗”故事发生的几年之前。我的小说并非虚构，是有生活原型的，基本属于写实，只是添加了一些爱情故事进去，带有浓重的《创业史》和《艳阳天》的影响痕迹。

初稿完成后寄回北京征求朋友意见。原以为手稿遗失了，没有想到，几年前竟然意外地从朋友处重新得到手稿的一半，虽仅仅是一半手稿，也已经是喜出望外。

“责权利统一”是管理的核心理念，是生产效率的基本保证。对此，我的认识并不是来自阅读和逻辑思辩，而是来自43年职业生涯的的切身感受。

    1月17日是赵丞去世5周年祭日。昨日（2010年1月18日），博主到赵丞生前的书房祭拜。5年前，博主也曾到赵府吊唁，送花圈。当时家父不在北京，电话上向我口述挽联，我将家父的挽联和花圈一同送到赵府。挽联是：

五十六字讣告一届总书记两任总理悄然而去业绩长留形影笑貌难泯是非谁定

十三亿人默哀八旬政治家六十党龄虽死犹生风范铭世言行品格尚在功过必昭

   这是赵丞家人赠送的两本纪念文集。文集中收入了家父家母的挽联，也收入了我2005年悼念文章“全本”。

 

 感悟358

我赞成并非常欣赏秦晖的话：乌托邦没有错，错的是强制。该抛弃的是强制，而不是乌托邦。

合作社和乌托邦必须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之上。

乌托邦是“孩子”，“强制”是洗澡水。该倒掉的是洗澡水，而不是孩子。

 

 感悟359

博主崇尚中庸。毛的“强制共同富裕”有悖“中庸”，失之“极左”；邓的“放弃共同富裕”也有悖“中庸”，失之“极右”。

 感悟360

陈老宇同志在我的感悟352后面跟贴说：“我相信，对于农民，让他们回到集体化，他们是一定要打你的扁担的。现在没有人拦着农民呀，也没有人拦着你呀，你去组织一个人民公社给我们大家看看呀！”

我想提醒老宇同志：沈浩同志在小岗做了什么呢？他在小岗所做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组织农民们在自愿的基础上，向华西、大寨、耿庄、南街、西沟等学习，重走合作道路，重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从媒体的报道看，小岗的农民们并没有打他的扁担，而是真心诚意地希望他能够留下来继续带领他们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看看这里：

http://cyl.getbbs.net/Post/Topic.aspx?TID=8451160

这是中国农业大学大李鸥教授在内蒙古科右中旗好腰镇双榆树嘎查进行的合作社实验。李鸥是我们东乌珠穆沁旗沙麦公社的北京知青，当年曾经在东乌珠穆沁旗与我在同一个教室里参加高考。通过高考，他去了农大，我去了北师大。

这是我们东乌旗道特淖尔镇巴音高勒嘎查12户牧民自愿组织的合作社：

http://www.xmczps.cn/ReadNews.asp?NewsID=732

这个公社是我下乡的额仁高比公社的东邻，是知青作家张承志下乡的公社。

    博主的早茶。虽然身不由已地被卷入了商品社会，仍保持着乌托邦岁月的饮食习惯。

 

 感悟361

陈老宇同志在我的感悟352后面跟贴说：“奴隶劳动让共产主义的新人过上了不劳而获的好生活。问题是，今天谁来当这个奴隶？”

关于“奴隶”，我有更直接的观察。多年来，在与人谈论我所在生产队的变迁的时候，我经常使用“奴隶”这个词。记得一次有人问我，为什么把外来的打工者称为“奴隶”，我回答说：“主要是从精神层面讲，而不是物质层面讲。由于牧民的善良，就物质上讲，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劳动报酬，他们都比许多城里的工人强。但是，他们没有人格尊严，他们只是主人雇来的一个长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与主人之间根本没有平等可言。”

我所在公社，上世纪80年代后期开始使用奴隶，1998年达到高峰，外来奴隶承担了几乎全部的生产劳动和大部分的家务劳动。1998年，我返乡时曾经与一个来自内蒙南部的外来奴隶彻夜长谈。他是蒙族，高中毕业生。他在从事生产劳动和家务劳动之外，还为母女两代女主人提供性服务。

1998年，“两极分化”已经很严重。但是，当时即使是最穷的本地牧民，也雇佣外来奴隶，也基本不参加生产劳动。

到2008年，我所在公社已经没有外来奴隶。“两极分化”和普遍贫困化的速度大大超出我的想象。今天，大部分本地牧民开始重新参加生产劳动，外来奴隶的工作已经被本地贫困牧民所取代。

通信节录

陈老宇：
事实上，最后的问题，在自由和平等上，你选择什么？
自由我所欲也，平等亦我所欲也。
二者不可兼得时，毛泽东选择平等。邓小平选择自由。
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博主：
完全同意。
或毛“患不均”，邓“患贫”。毛重平等，邓重效率。

 

 感悟362

今天，我也有自己的“奴隶“，就是我的电脑。他帮我完成了至少90%以上的职业责任，每一天都完成着我用10年也无法完成的计算任务。离开了这个“奴隶”，我的社会价值和生活水平都会一落千丈。乌托邦中，计算机是可以扮演奴隶角色的。

 

 向谷歌致敬！
 
看来，谷歌退出中国已经从传闻成为现实。

此时此刻，我要向谷歌表达我的敬意。

中国是世界上发展最快的经济体之一，中国有数以亿计的网络用户。留在中国，巨大的经济利益不言而喻。留在中国，诱惑是难以抗拒的。

谷歌面临的选择是艰难的。但是，谷歌终于作出了选择，选择了理想，而不是利益。

我理解，许多人在面临类似选择的时候会选择利益，尤其是这种“利益”关系到自己妻儿老小的生活水准和生存尊严时。我无意责备多数人的选择。事实上，我自己也曾经作出过类似的选择（可以参看感悟59，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cce63730100bxc9.html）。

但是，对于谷歌，对于那些面对艰难选择而选择了“理想”的人，我由衷地感到敬佩。

当我面对生活中许多让人伤感、让人惶惑的事情的时候，是这些人给予我力量，给予我温暖，给予我希望。

向谷歌致敬！

    关于谷歌，网上有一篇很专业、很中肯的文章：

http://blog.devep.net/virushuo/2010/01/14/blog56google_blogtinyfool_1_g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