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杂志的三十年:活化中国的语言
作者:林子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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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杂志的三十年:活化中国的语言 来源:凤凰卫视《文道非常道 >》http://phtv.ifeng.com/program/wdfcd/200812/1231_2623_948527.shtml 2008年12月31日 梁文道:我们这个节目原来的定位应该是一个文化节目,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变成了一个常常谈时政的一个节目,那么今天既然是我们最后一集,就让我们好好的文化一把。最近大家都在谈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整个中国起了什么样的变化,我自己身为一个靠说话跟写字吃饭的人,我对语言文字特别敏感,所以我特别关心这三十年来我们的文学界的变化。 而说到三十年来文学界的变化,我觉得绝对不能够不提三十年前一个非常重要的一场文学运动,就是以《今天》这本文学杂志为核心的一场文学运动,今天我们就要来谈谈《今天》的三十周年。而前一阵子,《今天》的原班人马跟很多新老朋友,包括一些像贾樟柯这样的名人都聚在香港,搞了一次回顾的研讨会跟诗歌朗诵会,现在我们就请来我的好朋友廖伟棠跟我们谈谈他当日的一些感觉,跟他对《今天》的想法。 梁文道:廖伟棠,今天找你来当然是因为你除了是诗人之外,而且你现在就是《今天》的新一代的诗歌部分的编辑,对不对? 廖伟棠:对,刚刚加入的。 梁文道:刚刚加入,刚刚接手,年轻人、年轻人。而且其实你的生日正好就是《今天》的生日,对不对? 廖伟棠:对,这是《今天》三十周年纪念会那天我才知道的。 梁文道:是吗?就是12月23号,正好是你生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我们今天要谈《今天》是因为就像刚才我之前说的,这是改革开放三十年我们回顾文化的发展的时候,绝对不能够忽略掉《今天》所起到的影响。 廖伟棠:对。 梁文道: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今天》几乎是跟改革开放同步开始出现的,它是1978年嘛。 廖伟棠:对。 梁文道:就是刚刚你看文革结束,邓小平复出,就是那一段时间同时出现。 廖伟棠:思想解冻的时候。 梁文道:思想解冻,而且我知道《今天》最早出现的时候很酷的,就是它这个诗刊,这个文学刊物是以大字报的形式,贴在西单民主墙在那边开始的。 廖伟棠:还贴到了新华门附近。 梁文道:还贴到新华门附近? 廖伟棠:对,也是最近我才知道。 梁文道:真的? 廖伟棠:他们是几个人配合着,一个人刷浆糊,一个人贴上墙,另外一个人就把他刷平,这样很迅速的贴了很多份,就是沿着长安大街那样贴过去。 梁文道:我的天哪,因为我是记得我看查建英那本《80年代》里面,北岛就说,当时他们一帮人连纸都是大家从不同的单位里面顺回来的,就偷回来的,然后就拿去印。你前阵子不是在香港我们举办了一个《今天》三十周年的一个研讨会、诗歌朗诵会,你也在嘛,对不对? 廖伟棠:对。 梁文道:那天怎么样? 廖伟棠:就是上个星期。很多传说中的人都来了,舒婷、芒克这些人,他们本人本身就很久没有聚首一起了,所以对他们也很有意义这么一个聚会,对于读者就更加是这样。那天有从广州、从深圳专门过来看这个朗诵会的,爆满了整个音乐厅,在中大。 今天回首“今天” 梁文道:真的?你看对现代中国文学,当代中国文学这么有意义的一个聚会,就是在香港才能够举行的了。那我们先说回来就是这三十年来我觉得变化真的很大,因为我有一个很强的印象,在80年代的时候,像你今天是个诗人,我觉得我有时候还会跟朋友说,你看我说廖伟棠、黄灿然、陈智德这些人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是诗人,我这么说的时候,我会觉得很骄傲。 而我记得在80年代的时候,做诗人真的是一个很骄傲的一件事情,在大学里面一个人说是诗人的话,后面就会一帮女生跟着他。 廖伟棠:甚至男生。 梁文道:甚至男生,对,但是在今天呢,你说是诗人,是个很可笑的一件事,对不对? 廖伟棠:现在很多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诗人,我是好意思说的,我从来都承认自己是个诗人,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你说我是个诗人,大家都会先瞪大眼睛看看你。 梁文道:这算是什么行业? 廖伟棠:是开玩笑吗?都是这样。 梁文道:为什么呢?你想想看,80年代像我们讲《今天》作为一本以诗歌为主的一个文学刊物,在当年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它重要不只是在严肃文学圈子,而且是你觉得在整个社会。 廖伟棠:艺术圈、文化圈,然后再发展到整个社会。都有《今天》的读者。 梁文道:对,你觉得你可不可以先描述一下就是我们在探讨这个转变的过程的时候,我们先看一下,回顾一下三十年前这场运动,是怎么出现的?比如说像北岛、芒克、多多、海子他们这帮人是怎么样,怎么蹦出来的呢?这种东西? 廖伟棠:其实之前有一些铺垫,比如说有一个很传奇的人物叫食指,食指的存在就是对他们影响非常大,就让他们知道在官方需要的那种歌颂的诗歌以外,还有这种抒发自己个人心灵自由的一种诗歌,像食指写过《相信未来》,写过《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都成为了就是一代人的精神的一个象征,然后他们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四五运动”,“四五运动”诗歌在里边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因为人们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又不得不找一种间接的方式,这种表面是间接,却说出了最心底的话,就是诗歌。所以到了《今天》的出现,或者是后来俗称朦胧诗的出现,他们是能够说出那一代人心底最隐晦的说话。 梁文道: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诗之所以那么轰动,那么受欢迎,是因为那种诗的语言,它能够传达就是整代年轻人心里面被压抑的东西。所以说诗人当时可以说是整个时代的中国的代言人。 廖伟棠:可以这么说。 梁文道:那么问题就是,现在回看又很有趣,如果这么讲的话,因为后来我们知道有很多人说,哦,他们写的诗叫朦胧诗,那朦胧诗我自己觉得在文学上来讲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一个废话。 廖伟棠:对,对。 梁文道:对不对?这只是因为你看不懂,那问题就来了,就是如果你刚刚说当年的诗,是在说出了整代年轻人的心声的话,那它怎么会又是朦胧呢? 廖伟棠:对,很多人他看不懂这个诗,但往往过了十年、二十年以后,他发现他记住了其中这个句子,很多比如说“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你从逻辑上,当时是可能真是看不懂,但你却觉得它道出了你的心声,然后现在再去回想回来,发现它并不朦胧,它是最切中人的内心的那么几句话,才留下来了。 梁文道:好,那这样子,我们现在就先来看一条片,看一看《今天》的三十年的前后。 30年前的《今天》 解说:2008年8月8日,全世界的目光都放在北京上,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的努力、耕耘,终于在世人面前开花结果。1978年,30年前的北京郊区,几名小伙子挤在一间窄小的农舍里,围着一台破旧油印机忙的不可开交,他们正在埋首创作建国以来第一份非官方的文学刊物,这份文学杂志的名字叫做《今天》。 小伙子们大着胆子,把它张贴在政府机关出版社的门外以及大学区内,两年后,《今天》终于逃不出被警察查封的命运。到了1990年,《今天》终于能够在海外复刊,但是桃花依旧,人面依然全非。30年过去了,那几名小伙子纵然已淹没在人海里,那份印刷粗糙的刊物却仍然留在不少人的心中。 诗人北岛说,一个民族需要的是精神的天空,特别是在一个物质主义的时代,没有想像与激情,一个再富裕的民族也是贫穷的,一个再强大的民族也是衰弱的。在这个意义上,《今天》又回了它最初的起点,也许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回看30年前的《今天》,更荒谬的凸显出我们在精神上的贫瘠。 梁文道:所以你看,《今天》,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就是它的精神,如果有所谓《今天》精神的话,因为后来我看过李陀写过一篇文章,他就认为《今天》30年前、30年后都是非常独特的。 廖伟棠:对。 梁文道:就是他都是一个很有反抗色彩,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在先锋的一个文学运动。 廖伟棠:对,我觉得这也是《今天》对我们的意义,比如说对我们这一代写作人的意义,我们并不是说在技巧上面对他们有很多认同,因为也许我们觉得他们某些技巧已经过时了。 梁文道:对,像当年很有名的《我不相信》,今天看来就有点太直白了。 廖伟棠:但是我觉得他那是诗人本身,他是人格力量,他精神旗帜特别对我们有影响,那种不跟主流同流合污的精神,他去执着的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物,去追求比如说我就是要印出这个《今天》来,我就是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来,这种精神更大的是一种影响。 而且就像我很喜欢有一句话说,是一个诗人白桦说的,他说诗人要勇敢,要有形象。我觉得今天的诗人,那一批诗人。真的是要勇敢、有形象,因为那个时候写诗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办这种民间刊物,很容易被跟政治活动划上等号的。 30年后的《今天》 梁文道:对,它也关掉了当年。 廖伟棠:这种勇敢其实我觉得一个人要坐言起行,你光是写诗不行,你还要去用你自己身体作为一个筹码来表达自己,为自己的言语作证。 梁文道:OK,那么这么说起来,我们等一下在谈就是《今天》在30年后的今天,它的先锋意义跟你刚才说的这种反抗的姿态的意义是什么?但我们现在再回到30年前,刚刚我们这段片里面就提到,当年的语言的问题,语言的贫乏。 廖伟棠:对,这个很重要。 梁文道:对,其实我很好奇的就是那个年代,你刚才说今天这一代诗人,那一批诗人,说出了一整代年轻人的心声,这是不是说明当年的年轻人,他们的语言不够用呢? 廖伟棠:对。 梁文道:就是他们手上的语言说不出他们想说的话。 廖伟棠:对,他们心里很多东西想要表达,但就是诗人掌握了能够说出来的语言,其实一个民族的那精神气质,都是维系在它的语言上面,但是经过所谓的新华社文体、毛文体、毛语体这种洗礼以后。 梁文道:一片春雷响起。 廖伟棠:语言就很单调,大家就算想抒情,想形容什么,能想起毛泽东诗词里面的一些固定的修辞。 梁文道:真的直到今天都还是,我觉得有时候。 廖伟棠:现在已经好多了。 梁文道:但是有时候,我今天看到,偶尔看到一些作家写东西,或者是有些上年纪的人。 廖伟棠:一些成套的东西。 梁文道:一说就要那么说了。 廖伟棠:对,那种是一种强力语言,是以政治的强力来达到语言的强力的,如果我们要去抵挡这套语言,只能通过语言本身那种强有力的语言的力量,去对抗这种政治的强有力。但强有力的语言,最强有力的莫过于诗歌的语言了,因为它是高度凝聚,然后再爆发出来的。所以我觉得《今天》那时候的诗人,起到了一个修补和重新滋养。 梁文道:活化。 廖伟棠:对,活化。 梁文道:我们中国的文学。 廖伟棠:中国的语言,为你找到了表达的方式。有一个说法就是有一个翻译家,他是德语专家,他看到一篇德语文章,他认识是德语的字,但他苦恼。 梁文道:那是说当年70年代。 廖伟棠:当年,对,一个诗人,他想把它翻译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汉语不够用了,这是最糟糕的。 梁文道:这我完全了解,因为我们回想一下70年代、60年代,其实对很多人来讲,当年他们可读的书真的不多,就是整个“五四”前有很多东西,我记得都看不到。 廖伟棠:对。 梁文道:然后跟着1949年之后的作品,主要看的其实就是《毛选》,这个东西最滚瓜烂熟,所以你要从,比如说你要翻译歌德、你要翻译席勒,你等于规定你能够翻译他们那些字,中文字只能够在五卷《毛选》里面去找。 廖伟棠:对。 梁文道:差不多是这样子吧。 廖伟棠:所以当时的诗人某些,就是大多数其实也是特权阶级的子弟,他们能看到所谓的黄皮书,就是那种内部书刊。 梁文道:是的,没错。 廖伟棠:这个就大大丰富了他们的表达能力。 梁文道:所以这又很奇怪,因为这个东西跟六、七十年代你刚刚说食指,其实六、七十年代,就是说早在,即使在文革,我们一般今天想起来是很高压的那个阶段,已经有一个地下的潜流,也是不是已经有这么一圈人? 廖伟棠:我觉得就是所谓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其实你越高压,人民想要说出自己的被压制的东西的欲望就越强烈。 梁文道:而且我知道有一批可能就像王朔写《动物凶猛》那种,《阳光灿烂》,就有一批人。 廖伟棠:在大院里的这些。 梁文道:他们是没什么问题。 廖伟棠:有点特权。 梁文道:另外一批就是在下了村里头,其实也很自由的。 廖伟棠:对,其实《今天》诞生跟那个白洋淀诗派就很有关系,有很多知识青年在河北的白洋淀里面生活、写作,那里是相对那个环境比较宽松。 梁文道:很宽松。 廖伟棠:对,也压力不那么大,所以他们就可以抒写。 梁文道:现在有时候我们会怀念80年代跟70年代末的时候,有一些很有趣的现象,就是那个时候你看,整个文化圈,就是那一帮哥们儿,他们是那个关系很奇怪,比如说你说当年《今天》是个文学派别一个流派。然后艺术上、视觉上有星星画会。 廖伟棠:对,还有四月影会。 梁文道:对,摄影,搞摄影的。 廖伟棠:对。 梁文道:然后甚至是搞电影的一帮。 廖伟棠:对,陈凯歌他们。 梁文道:陈凯歌,陈凯歌好像也在《今天》发表过。 廖伟棠:对,写过文学作品。 梁文道:写过,对,所以你看这一帮人,就是这一帮改革开放之后,推动整个当代中国文化诞生的这一批人,当时是一群人。 廖伟棠:是,这个在这次我们三十周年这个活动上面,诗人西川提出了一句话非常令人感动,他说《今天》使可能成为兄弟姐妹的人成为了兄弟姐妹。就是这种秘密结社的一种性质,对一个有创造性心灵的人是有一种吸引力的,它像一块磁石一样把所有人给聚拢到一起。 梁文道:串在一起了。 廖伟棠:而且这里边涉及到一个身份认同问题,直到现在中国诗人很多都还以在《今天》发表诗歌为荣,因为它就象征了在地下文学或者非官方文学的一个标杆,在那上面发表东西比在一个官方《人民文学》发表要光荣的多。 梁文道:这也是让我觉得非常非常难以理解的地方。 廖伟棠:对,这个是很奇怪,很神秘甚至是。 梁文道:就是因为我们知道90年在海外复刊的今天,某种程度上我们大胆来讲,它甚至是一种流亡刊物。 廖伟棠:对,对。 梁文道:但是很怪就是我今天看到很多大陆的作家,会把文章,把他们的作品发到《今天》上面去。 廖伟棠:对。 梁文道:其实这很不可信,没有一个国家会有一个这样的情况。 廖伟棠:这像是一种秘密的身份认同,就好像我通过我在今天发表的东西,我跟北岛他们站在一起了,而且当年,30年前这本书对于我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后来他们在《今天》发表作品,带着一点朝圣的味道了,甚至是。那种象征意义更浓厚。
《今天》杂志大事记(1978-2008) 1978-1980 1978年12月23日《今天》杂志创刊,第一期出版(手刻蜡版,手工油印)。印刷地点:北京东郊三里屯亮马河畔(华都饭店原址),陆焕兴租住的农民房。 1979年2月 《今天》编辑部正式公开设立在北京东城区东四14条76号刘念春家。 1979年2月 黄锐设计的《今天》杂志封面,经徐晓联系由煤炭部印刷厂代印。 1979年 2月26日 《今天》第二期出版(手刻蜡版,手工油印)。 1979年3月筹办《今天》第三期诗歌专号铅印事宜,规格32开本。经徐晓联系煤炭部印刷厂,封面和插图已制锌版并出小样,文字部分在排版过程中,被中止排印、拆版。 1979年4月1日 《今天》编辑部举办读者·作者·编者座谈会。地点:北京师范大学教二楼204室,下午1:30。 同日 《今天》第三期(诗歌专号)出版(打字蜡版,北师大印刷厂代印。插图使用煤炭部印刷厂所制锌版手工盖印)。 1979年4月8日 《今天》编辑部举办首届诗歌朗诵会。地点:玉渊潭八一湖畔松林空地,上午10:40。 1979年6月20日 《今天》第四期出版(打字蜡版油印)。 1979年9月初 《今天》第五期出版(打字蜡版油印)。 1979年9月9日 《今天》编辑部举办 读者·作者·编者恳谈会。地点:紫竹院公园草坪,下午2:30,主持人周眉英。 1979年9月27日 《今天》编辑部协助《星星画会》举办首届《星星美展》。地点:中国美术馆东侧街头公园。 1979年9月29日 《星星美展》被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正式公告取缔,并将存放在美术馆一楼东厅内的展品扣留。 1979年10月1日 为《星星美展》被取缔一事举行维权集会和游行。 1979年10月7日 重印《今天》创刊号(打字蜡版,北新桥誊印社代印)。 1979年10月21日 《今天》编辑部举办 第二届诗歌朗诵会。地点:玉渊潭八一湖畔松林空地 下午2:30。印发朗诵会诗选。 1979年11月18日因协助《四五》论坛发售印刷品《魏京生审判记录》,编辑部成员庞春青(黑大春)、崔玉英(小英)被拘留,是夜,《四五》论坛负责人之一刘青主动去市公安局承担责任而被羁押,庞春青当夜释放。 1979年12月末 《今天》第六期出版(打字蜡版油印)。 1980年1月末 芒克诗集《心事》出版(《今天》从书之一) (打字蜡版,北新桥誊印社代印)。 1980年2月 《今天》第七期 (短篇小说专辑)出版(打字蜡版,北新桥誊印社代印)。 1980年4月 《今天》第八期 (诗歌专辑)出版(打字蜡版油印),北岛诗集《陌生的海滩》出版(《今天》从书之二)(打字蜡版油印)。 1980年6月 江河诗集《从这里开始》出版(《今天》丛书之三)。 1980年7月 《今天》第九期出版。 1980年8月 艾珊(北岛)中篇小说《波动》出版(《今天》丛书之四)。 1980年8月20日《今天》编辑部协助《星星画会》举办第二届《星星美展》至9月4日。地点:中国美术馆。印发作品配诗及作品简介。 1980年9月12日北京市公安局根据国家政务院1951年制定的《期刊登记暂行办法》派员口头通知《今天》杂志停刊,中止出版发行工作。 1980年9月25日 为被迫停刊一事,《今天》发表《致首都各界人士的公开信》。 1980年10月 为《今天》杂志申请注册、争取早日复刊多方奔走未果。 1980年10月23日 召开《今天》文学研究会筹备组会议,并拟定编发今天文学研究会《文学资料》,并编印《文学资料》之一。 1980年11月2日 《今天》文学研究会正式成立,编印《文学资料》之二。 1980年12月初 编印《文学资料》之三。 1980年12月底 北京市公安局再次派员口头通知本刊编辑部终止一切活动。 定期文学活动 《今天》编辑部自1979年4月起,每月定期举办文学作品讨论会。时间:每月初的第一个周末晚间;地点:北京东城区张自忠路4号赵南家客厅。此活动持续至1980年12月。 1990-2008 1989年8月 在挪威留学的万之到柏林会见北岛,北岛首先提出《今天》复刊的可能性。 1989年9-12月 北岛应邀到挪威奥斯陆大学任访问学者,和万之商讨《今天》复刊的具体细节。 1990年5月北岛、万之在挪威奥斯陆大学筹办《今天》复刊的编委会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北岛、万之、高行健、李陀、杨炼、孔捷生、查建英、刘索拉、徐星、老木等。奥斯陆会议结束后,全体与会者应斯德哥尔摩大学东亚系邀请前往斯德哥尔摩继续开会,并和瑞典作家举行座谈。编委会正式决定复刊《今天》,编辑部设在奥斯陆。 1990年8月《今天》复刊号在奥斯陆出版。由挪威皇家美术学院的中国留学生曾千之设计封面,奥斯陆大学中国留学生于小星参与编务工作。 1990年9月由于万之到斯德哥尔摩大学东亚系教书,北岛获得瑞典笔会图卓尔斯基奖在斯德哥尔摩住了九个月,《今天》编辑部迁至瑞典并正式注册。 1990年12 月 北岛、万之到纽约推销《今天》,并开展筹款活动。 1990年至1993年 程奇逢担任《今天》经理。 1991年6月北岛、万之到芝加哥参加“中国文化批评”研讨会,其间北岛、万之、李陀、黄子平、阿城、查建英等编委前往爱荷华市筹组“今天文学基金会”。在爱荷华召开的编委会上,大家进一步明确了办刊方针——把《今天》办成跨地域的汉语文学先锋杂志。谭嘉出任《今天》财务主管。《今天》在美国注册为非营利机构。与会者还有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编辑林道群,此后由他在香港负责《今天》的出版印刷。 1991年秋《今天》编辑部在捷克布拉格查尔斯大学召开第二届编辑部会议,与捷克《手枪》文学杂志举办座谈和朗诵会,出席的有北岛、万之、宋琳、张枣,以及著名学者李欧梵等。 1992年春 《今天》和德国伯尔基金会合作,在德国海德堡大学召开文学讨论会,出席的有北岛、顾城、多多、杨炼等。 1993年初至1996年初 《今天》编辑部迁至纽约,由王渝担任编辑部主任。其间由叶坦出任社长助理。 1994年春 《今天》在纽约召开第三次编辑部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北岛、万之、赵毅衡、张枣、宋琳、欧阳江河等。 1996年初 由谭嘉接替万之担任社长。万之继续担任小说编辑,直至2003年初辞去这一职务。 1996年至1998年 《今天》编辑部迁至洛杉矶,由顾晓阳接替王渝担任编辑部主任,由陈炳藻担任经理。 1998年12月在东京举办《今天》20周年纪念活动,北岛、芒克和黄锐与日本诗人大冈信、谷川俊太郎、吉增刚造和白石嘉寿子等举办诗歌朗诵会。日本中国文学研究会出版影印本《今天》(1978-1980年)合订本。 1998年至2008年 《今天》编辑部迁至千橡城(Thousand Oaks),由王瑞芸担任编辑部主任。从1998年由陈彦冰接替陈炳藻担任经理,2000年由罗毅接替陈彦冰担任经理。 1997年至1999年《今天》由台湾联经出版公司承印,随后转回香港,继续由林道群负责出版印刷。从1997年起,由李晓军担任美术设计至今。 2005年4月在美国圣母大学举办《今天》创刊25周年纪念活动和国际研讨会。随后在芝加哥召开编辑会,由李陀、欧阳江河、翟永明和徐晓担任特约编辑,韩东担任小说编辑,孙玮担任经理,王瑞担任网络版主编。 2006年5月《今天》与哥伦比亚大学、林肯中心及圣母大学合作,在纽约和圣母大学分别举办“前沿:中国独立电影节”,专程参加电影节的导演有贾樟柯、李扬、王超、万玛才旦和韩杰。 2008年年初 谭嘉辞去社长职务,由欧阳江河接任。 2008年年底 由肖海生接替王瑞芸任编辑部主任,李彦华任社长助理,廖伟棠任诗歌编辑,高名潞任艺术顾问,朱朱任艺术编辑。 2008年12月12-13日在香港举办《今天》三十周年纪念活动,12月12日晚在香港中文大学崇基书院音乐厅举办诗歌音乐晚会,由芒克、北岛、舒婷、严力、欧阳江河、柏桦、西川、翟永明、韩东、朱朱、廖伟棠、孟浪朗诵诗作,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范竞马和二胡演奏家许可参加义演。余华、贾樟柯、李零等人专程参加纪念活动。 复刊后《今天》出版的重要专辑 中国电影现象专辑 (1992年第4期) 复刊后《今天》出版的丛书 《持灯的使者》(刘禾编) 复刊后《今天》出版的英文选集 Under-Sky Underground 《天下地下》
《今天》杂志是上世纪70年代具传奇色彩的诗歌民刊,1978年北京创刊,至1980年12月被迫停刊,共发行9期,另以“《今天》文学研究会研究资料”的名义发行3期。发表诗歌130余首。创作群体包括北岛、食指、芒克、江河、杨炼、舒婷、林莽、顾城、方含、严力、田晓青等新时期诗坛的最主要新生力量。《今天》杂志以及“今天”诗歌派的存在,为七十年代末的历史抹上了诗意的色彩。 《持灯的使者》最初由香港牛津大学推出时,引起很大的轰动。编者刘禾认为,该书的价值不仅仅是文献资料,更像是一种自觉的写作尝试,是抱着诚实的、怀疑的态度去审视过去。
《持灯的使者》:《今天》杂志的昨天 来源:凤凰网http://book.ifeng.com/psl/dzsp/200904/0429_3553_1131263.shtml
持灯的使者 刘禾 编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4月 1978年,《今天》杂志诞生。我不确知时隔三十年,我们是否清晰《今天》的意义。在当下缅怀抑或悼念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氛围的情绪下,很有可能我们以怀念替代了更应抱持的态度。在我看来,单纯的怀念与伤逝,有时反倒让我们错失更多。 上世纪九十年代,墙外一树好花开,《今天》杂志在海外复刊,同时开辟了一个《今天旧话》栏目,所刊文章亦如其名,多为回忆之作。我猜想,主事者当年未必有多明确的目的,如今却得感谢当日这一篇篇纯是话旧的文章,让我们知晓历史原来可以如此新鲜泼辣。 现在这些文章汇集成《持灯的使者》一书。打开书,自有股气场围拢来。与现下冗漫佻达的怀旧文字不同,书中的作者写得恳切平正,没有文艺腔与怀旧气。他们真是很认真地在回忆昨天,惦念昨天。未必对昨天有多少爱慕难舍,但无一不确知昨天的重要。昨天不是因为它被承认而有意义,恰恰是因为它本身含藏丰厚而有意义。 “记得那晚停电,屋里又没有蜡烛,情急中把煤油炉的罩子取下来,点着油捻权当火把。第二天天亮一照镜子,满脸的油烟和泪痕。”齐简想起她初次读到食指诗歌时的情景。同时,齐简完好地保存了北岛1973年的手稿,我们才知道《回答》的初稿原来是这样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护心镜,高尚是高尚人的墓志铭,在这疯狂疯狂的世界里——这就是圣经。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78年底……那天我从西单回到家里,被眼前的一切弄得目瞪口呆:家里床上桌上,到处是一叠一叠的纸,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我哥哥正和几个人忙着装订成册,他见我疑虑重重,就告诉我,他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办起了一份文学刊物,起名《今天》。我一下子明白了,那些潜藏在地下多年的诗和小说就要出世了。那天是12月23日。”原来《今天》是这么冒出来的,多亏北岛弟弟郑先的回忆。 阿城讲到诗人三午,“三午念诗,声音是颤的。念完之后,总是说‘还有一首’,或‘再念一首’,几个笔记本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这是二十年前写的,你听’……”,“好饭好菜与三午是惺惺相惜,用‘烈火干柴’形容男女事,较之三午饮食,显然不够分量。” 不单是诗人,还有曾经为《今天》冒险工作的人们,譬如徐晓、崔德英,赵一凡。尤其是赵一凡,如果不是集子里的几篇悼念文字,也许我们将永远错失这个人,事实上我们已经错失了。姓名不彰,腿脚不便,没有工作,只靠给商务印书馆校对书籍维生,却执着乃至执拗地为《今天》做事。 一平在《为了告别的纪念》中这样写道:“一凡是个简单的人,而一凡又是个圣洁的人……从六十年代末,一凡就是北京地下文坛的一个中心。不少人到他那借书,聊天,传阅作品。对于一些人,一凡是他们的文化启蒙者,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和生活。一凡又是个收藏家,他几乎保有全部的红卫兵小报,还收集知青信件、地下文学、思想文抄……一凡收集的‘文革’资料有数吨之多……一凡死后,这批资料被家中的佣人作为废纸卖掉了,朋友赶去时已所剩无几。我至今无法平复对之的悲哀与遗憾。” 读这书,我常觉得当下竟然是极度匮乏“故事”的时代。没有故事,没有细节,嚣骚庞大,却也平浅支离。那时,果真是静,可静水流深的底下是兀自勃郁的惊人能量。书里这样的细节与故事还很多很多,他们构成了时代的“肌理”,质感绵密。且这肌理上自“文革”,下延及此后的当代文学,不容小觑。 可我总不满足。当《今天》诞生的时候,我们并未多么看重它;如今虽声名流播,可时代变样了,我们也未必会看重它。有名望和看重是两回事。不过,能读到这些文字总是好的,不为其它,单是为了看看书里这群人的自甘边缘自履其道,亦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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