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凫水

    告别童年，对低年级小同学就有了些许矜持；当知青升格为叔叔，偶尔也作“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斥小孩。直到有一天，同事的孩子叫了声：伯伯！一楞，即感觉今后该要留胡子了；而当女儿叫第一声爸爸的时候，心里不亚于一次地震，与胡子共生的责任感就此伴随今生。待享受爷爷称呼时，我已经又不留胡子了，也不楞了，也不震了，那甜丝丝的感觉，如同含着儿时两分钱一颗的水果糖那般，陶醉！老还小，风雨几十载，霜染鬓角，“老三届网站”的“半截”老头老太，怀旧都怀到童年去了，写童趣网文，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突然闯进童年宝库。啊……那些游戏，那些玩意，那些恶作剧从拧开了盖的宝葫芦里咕涌咕涌地望外冒。都是珍宝啊！如阿里巴巴那样挑着选着，眼就花了，于是顺手抄起，就它了：凫水！

凫水的说法土，多指鸭子。那时的孩子都是这样说。可不就象些小水鸭子吗？摆脱了学校和大人的束缚，撒开脚丫欢呼着奔水而去。左右一蹬，鞋子离脚，三下五除二扒光衣裤就是清一色“解放式”。一声喊，扑通通下饺子一般扑下去，一池子光屁股娃娃叽叽嘎嘎把清亮亮的童年欢乐溅个此起彼伏。哈哈，凫水，再贴切不过。

那时没有游泳池，没有训练班，没有花花绿绿的游泳衣裤和救生圈充气垫，一切纯天然。蓝天白云，花红柳绿，风清气爽，未被污染的江河湖塘，小孩子连遮掩都不用，一概“天体”。玩水乃天性，婴儿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生下来没几天就喜玩水，何况小学生？水中，怪模怪样的狗刨、似是而非的蛙泳、不伦不类的自由泳、小肚皮朝天的仰泳搅得水波荡漾，打水仗、“扔死猪”、潜水逮“猫”吵得雀鸟噤声。这种时候，就是龙王爷也得退避三舍。许多时候，凫水的同时也捞鱼摸虾捉蟹踩蚌叉田鸡勾鳝鱼……，玩有所获，凫水因聊补了那时的荤腥之缺而其乐无穷。乏了累了，出溜上岸，草地上摆个“大”字，任阳光抚摩。打个盹，翻身起来，以稀泥互甩，抹得三花猫似的，再呼隆隆蹦入水中，非尽兴而不起来。暮归时，一人头顶一瓜叶，吹奏着以瓜叶杆制成的“竖笛”，呜哇呜哇，班师回朝。

因为安全问题，学校、家长都禁止孩子凫水，但水的吸引力大了，天性呐。入夏，下午上课就有些心不在焉，想放学后的水库堰塘；礼拜天，总要找点借口偷偷溜去扑腾一番。暑假自不必说，老师管不着大人管不了，只要你在大人下班前生炉子煮饭写着作业即可。当然，晚上被检查作业时就有些不好过了。问明缘由，大人一气之下，便把我们全关了禁闭。手把窗户铁条，看外面天高地阔，想那水中的快乐，心痒猫抓，便想辙，就发现了窗户铁条可上下移动，往上一顶，铁条下端出来，一拽，便拆了。翻窗出去，将此经验广为传播，全体得解放。大人下班前赶回，重新插好铁条，大声诵读课文，便屡受夸奖。

孩童秘密终归难躲大人眼睛。一次我们溜出来在厂外农村的堰塘里玩得正起劲，一孩子的妈妈跟踪而至，她怕吓着我们，好言相劝，要我们上来，我们把身体蹲入水中只是不动。她终于失去耐心，要下水边拉我们，我们大叫：不行！你是女的！她气极，厉声命自己孩子上岸，那孩子刚挪了两步，我们便一起“噢——噢——噢——”地起哄，于是那孩子复又蹲入水中。那孩子的妈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我们的衣裤全掳了去。这招绝，一帮孩子全没了主意。眼瞅时候不早，踌躇再三，还是上岸回家。斜阳下，一群光屁股娃娃低着头捂住下身，水鸭子似的从厂大门鱼贯而入，小脚板在水泥地上击出细碎的啪嗒声，门卫那个老兵见状哈哈一笑，大喝一声：立——正！敬礼！煞有介事地冲我们注目了一回。此时正值下班，通往家属区的大道上都是下班的人们，一条约两里的路上笑声如浪，从眼角瞅去，竟有人笑蹲于路旁，最为严重和不幸的是，还有女同学参观了我们……。

秘密穿帮了，记忆却留下了。日后，在游泳馆见那游泳教练用竹竿赶鸭子似的把孩子们呼隆隆轰下水的时候，心里曾掠过一丝惆怅，那是为远去了的童年；同时又替孩子们感到遗憾：咱们那时的童趣，现代的娃娃们是再也享受不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