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知青文学一辩(1) 作者:老例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文学春天来临之时起,一直到现今,活跃于中国文坛的作家不少是当年的知青--如孔捷生、肖复兴、甘铁生、张承志、梁晓声、陆星儿、陈可雄、钟阿城、叶辛、张抗抗、张曼菱、乔雪竹、史铁生、王小鹰、赵丽宏、韩少功、王安忆、陈村、铁凝、竹林、邓贤、郭小东、郑义、徐乃建、蒋巍、老鬼(马波)、舒婷、王小波、赵喻等等,在他们的笔下,知青题材一直受到不同程度的重视,“知青文学”也因此成为中国新时期(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今)文学不可忽视的一支生力军。然而,近年来关于知青文学话语问题,却频频出现了质疑、非议的声音--包括知青代群内部话语权的质疑,知青代群外部话语权的质疑,以及知青文学忏悔意识的质疑。 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对知青文学话语权的运作产生了兴趣,并颇为尖锐地指出知青文学话语权被知青代群中的成功者所拥有,知青文学的话语言说其实只是成功者的声音而并不能代表整个知青代群。这种意见随着知青运动三十周年纪念活动的开展而愈见激烈,较有代表性的便是曾是老三届知青的徐友渔在《知青经历和下乡运动--个体经验与集体意识的对话》中的指责:“一种部分人拥有的,有时甚至是虚构的集体意识代替了每个个体的亲身经历和独特经验。”“成功者自觉不自觉地把自我经历和自我意识投射放大,编造和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相类似的神话。……他们并没有撒谎,但僭取了‘我们’这个名义。” 因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三十周年纪念而推出的大批知青名人回忆录更进一步激发了这种指责,《中华读书报》就连续刊发了有关文章批评:“老知青中一部分‘成功人士’的回忆录及杂感汇编,知青作家自选集等,范围有限,不容易体现知青文学的全景与实绩。” “知青名人们在上山下乡运动三十周年之际,纷纷以自传性文体发言,不仅缺乏深刻思想内涵和历史份量,连对历史的再现也局限在一己的经历中。” “正由于这种人为造成的历史失真,给下一代造成错觉和迷茫,误以为知青一代的成功与辉煌和苦难与汗水有着必然的相关关系,更误以为当年的知青今日大部份都是‘中流砥柱’。” 

的确,这些知青作家名人,毕竟只是知青代群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知青是“失语”的、“无语”的,而他们恰恰就是至今仍然在社会底层挣扎求存的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对当年知青历史的体验与认识跟知青作家名人大约不会一样的。因此,从整个知青代群来说,“话语权”倘若只是集中在知青作家名人手中,而他们的言说也都仅囿于“一己的经历”,确实难免会令知青文学的发展陷于“话语失衡”的困窘之境。 那么,消解之途何在?

首先,解铃还须系铃人--知青作家。这些知青作家不仅是当今文坛的名人,更是当年知青历史的亲历者;不仅对知青生活有深挚的缅怀与回味,还应有更为深刻的领悟与思考。因此,倘若他们跳出自我的沉溺、摆脱个人的偏执,他们对知青历史的叙述言说,便当能在一定程度上消解“话语失衡”的困窘。事实上,吉林人民出版社为知青上山下乡运动三十周年纪念推出的《老三届著名作家回忆录》丛书,包括陈建功的《十八岁面对侏罗纪》、高洪波的《也是一段歌》、赵丽宏的《在岁月的荒滩上》、肖复兴的《触摸往事》、陆星儿的《生是真实的》、叶辛的《往日的情书》、贾平凹的《我是农民--在乡下的五年记忆》、张抗抗的《大荒冰河》、王小鹰的《可怜无数山》、毕淑敏的《在印度河上游》、范小青的《走不远的昨天》以及叶广芩的《没有日记的罗敷河》等十多部,其中虽然也有溺于偏执者如贾平凹的《我是农民--在乡下的五年记忆》 ,但其余中确实不乏可称“是在讲述一代人、二代人甚至三代人的坎坷经历,是在讲述着共和国‘那个年代’的苦难。他们没有滥用别人所不拥有的发言权,来自我标榜自己的奋斗史。” 尽管如此,绝对数量上的劣势,致使知青作家在消解“话语失衡”上的效果十分有限。因此,要有效消解知青代群“话语失衡”的困窘,还须调动起知青代群中的沉默的大多数。虽然这个工作的实施还须极大地加强,但毕竟也已经开始操作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这体现在大量“小叙述”的知青回忆录及知青网络文学的出现。 北京学者徐友渔说:“这些‘小人物’、不幸者的坎坷经历和心酸史,是很难出现在知青主编的回忆录、采访录中的。幸好,有几个电视节目还给了这类人一些出镜机会,我们由此才了解到还在城市最下层中苦苦挣扎的知青,在黄土高坡或南疆边寨已完全同化于农妇的前女学生。” 湖北作家刘醒龙也说:“北大荒五十年代的老兵团战士与上山下乡的知青是什么关系?至今没有看到他们的话语,同样,像大别山区,大量的知青去了,但也没有发现知青的话语里有对你们发自内心的评价。” 这些指责虽然不无道理,但并非能全面反映现实情况。事实上,九十年代,随着“知青热”的兴起,纪实性的知青文学 便已成为中国文坛一道耀眼的风景线,而其参与者已不仅限于专业(知青)作家,还包括了人数众多从事各行各业的当年知青。这些出自非专业作家之手的纪实性文学,大多从个人角度记述知青上山下乡的生活经历,由此折射出知青代群(及运动)在中国当代历史长河中的命运及其意义。这一现象,无疑突破了知青专业作家唱“独角戏”的困境,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沉默的大多数”的声音,形成知青文学话语民间化的可喜局面。然而,“非专业性”的局限,以及“市场号召力”的尴尬(缺乏),致使他们的话语权行使往往是处于被动且非活跃的状态。 知青话语民间化更令人振奋的表现是知青网络文学的悄然兴起。知青网络,指管理者以及参与者皆以当年知青为主体,而其内容也与知青话题有关的网站与主页。知青网络大约形成于九十年代中后期,目前可统计的知青网站/网页大约有一百一十多个 ,其中较活跃的知青网站有“华夏知青网”、“老三届”、“老知青之家”、“承德知青网”、“老知青网”、“知青网”、“兵团战友” 、“知青缘”、“北大荒”以及“美国南加州中国知青协会”等。所谓知青网络文学,即指当年的知青(及其有关者如其后代与亲朋戚友等)在知青网站、网页以及其他综合网站上发表的原创作品(网上习惯称为“帖子”)。从内容上来说,知青网络文学涉及的面较为广泛,既有回忆当年知青在农村、农(林、牧)场、生产建设兵团的往事,也有表现他们返城以后乃至目前的生活,以及对各种社会现状及问题的反映及感受。知青网络的网友不少就来自社会中下层包括退休及下岗人士,他们的帖子,能较大程度反映了知青中的“大多数”的历史、现实与心声。如虫二的《留在湖区的女知青》叙述了“用自己终生不逾的行为,证实了自己当年对组织发出的誓言”的M,“超越巨大的身份、经历的鸿沟”与农民结合的坎坷一生。 呼伦河的《离别三十年,今日回内蒙》诉说重返插队旧地的感受:“在那已经遥远了的整整五、六年的时间里,我们与这里互相属于,互相见证,生命留在了这里(不管它是苦是甜),感情自然也就留在了这里。这样说,绝不是矫情和故做姿态。……人活着,谁也不愿意去追求苦难,但是没有经过磨难的生命,肯定是轻飘飘的。” 老城的《我的同学小周》则描写了九十年代初才从陕北回到北京而又很快就下岗的老知青小周,“乐观豁达,淡泊名利,坦然处世,直面人生;对于现实生活,他从不回避,从不攀比,从不抱怨,从不仇视”,尽管家境困难,仍然热情招待知青朋友到家里聚会,“他好客的婆姨为我们包饺子,做陕北菜,大家吃、喝、玩得十分尽兴。像当年一样,小周微笑地看着我们折腾,脸上带着令人心悦的热情、坦诚和满足。”作者由衷感叹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岗工人,哪里来的这份磊落的襟怀和博大的气度?小周是小人物,但他是中国知青的脊梁!” 身为教师的林子在《曾为知青》的帖子中写道:“忽忽到了一日,与学生在中学实习,无意中翻到一个班的学生履历表,赫然发现,父母职业栏中,频频出现着同一个词:下岗,下岗,双双下岗。心中一下子惶惶乱乱,急急又翻回头,寻找着他们的年龄栏……没错!就是这个年龄!就是曾为知青的年龄!就是我的同一代人!!即刻悲从中来,泪流满面……从此,便只有沉重,只有分分秒秒的追赶,怕的是自己还来不及将这一代人的历史,更详尽更真实地告诉女儿和学生,即便那一开口一下笔,句句蘸泪,字字泣血,就像在将生命一点一点地耗在里面。 我不后悔,我的活着,不再属于我自己。因为,我曾为知青。” 知青后代“我是谁?xju3387”于《老三届论坛》发表的帖子《我的爸爸妈妈》,描写了其“都是67届毕业下放的”老知青父母的爱情故事,“曾经苦难的共同经历成为了他们相识相爱的见证,也顺带着成了家里教育孩子最好的教材”,至今依然“留在了江西这片红土地”的父母,“还经常在回忆那段艰难困苦的被他们那代人称之为‘蹉跎岁月’往事和想念那些至今仍住在乡下因长期从事农业生产而过早白了双鬓的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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