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想当初 (一)
作者: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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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节选
想当初 (一)
每逢换季的时候,差不多住上一星期就要搬家。每到一地先要捡粪,下雪前常常还得挖井,好在一人多深就出水了,井往往是下夜时在包附近挖的。当一切就绪,喘息方定的时候,就又得准备搬了。在这无休止的搬迁转徙之中,多余的东西扔了,新东西旧了,旧东西破了,家业凋敝,无暇重振,生活也过得马马虎虎。有一次赶牛车买粮食,煤油洒了,浸润了面口袋。场部很远,不可能马上腾出人再去买粮食,于是不能蒸馒头,只能烙饼,以期煤油得到充分挥发,但面里的煤油味还是去不了。没灯油了,我们发明出一个办法:把羊粪蛋放在炉盘上烤着,不一会儿就发出幽蓝的火苗。我们并不在乎有烟,因为包早就熏黑了。这种“吃煤油,点羊粪”的日子,我们过了半个多月呢。一年秋天,粪都湿了,只好烧报纸炒面吃。还有一次是冬天,没牛粪,冻羊粪在炉子里沤着烟,趴着吹,捅了几小时也不奏效。干嚼炒米吧,砂子太多,去他妈的,吃这一把就够了。“火着上来了,饭快焖得了。”当M君惊喜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点了。那时,穿的也很随便,我们的汉装,有的袖口像狗啃的,有的衣襟上缀上了流苏;冬天,我们的蒙装不但破,而且下摆比地皮还黑,因为轮流做饭,端锅时不免要蹭锅底,吹火要趴下,袍子的下摆就成跪垫了。但我们很愉快,很乐观。眼看春节就要到了,我们都积极地在包里包外收拾整理,还要搞四和尚聚餐呢。 有诗为证: 满天风雪一月末,眼看春节要来了。 心里盘算怎么过,脑子渐渐出轮廓。 学生风格要独特,不比摆设比利落。 毯子遮住被子破,割草再把扫帚做。 每月十三不算阔,也要省出买年货。 各包聚餐挺不错,只是碗少难请客。 两袖清风绕胳膊,坎坷不减眉间阔。 学生历来有其乐,穷日子当成富日子过。
马在群里认不准,人急必出智慧。 风吹雨淋不褪,这个主意真对。 偏被牧民耻笑,都说马主真水。
我们队的四和尚都是第一年就立包放牧的,每人四匹马。换马的时候,骑着马在群里转来转去。几百匹马纷纷乱乱,觉得这匹眼熟,那匹面善,另一匹也似曾相识,可是又都值得怀疑。只好求马倌指出。碰上个爱开玩笑的马倌,便被奚落一番。后来,一个四和尚小Y发明了一招,他得意地用绿漆涂抹了马背,马在群里非常显眼,牧民们看了都指着笑话,说他“水”(即不顶用没本事的意思)。可是,对于当时的四和尚来说,这难道不是高招吗? 不但不认马,有时还不认牛。往往牛拴到车上,牛主就找来了,只好赔不是。每次用牛,轰到包跟前,总要大家鉴定一番,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有一回小M轰来一头牛,牛绕着包转,就是逮不着。大家非常奇怪,怎么最老实的红牛今天犯起刁来了?大家站住,又一次进行品评。老L说:“嗯,样子倒对,就是看着像是小了一圈。”小M说:“没错,我在群里转着看了,这样的牛只有一头。”结果呢,到底是没抓住——原来,这牛是一头大生个子。 不过,到后来,我们也都有认马认牛的本领了。
(3)
拉锯扯锯,南来又北去。
停车且喜早扎寨,谁知命蹇事多乖。
脚下、耳边、眼底,
朝朝暮暮,赢得家南渡。
(图片来源:达青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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