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写流年 作者:阿毛


 

  淡写流年


    记不清从哪年起,一进十二月,旧的一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新年贺卡就如期而至。有亲朋的,有老友的,更多的是我的学生的。看到这些制作精良,饱含深情祝福的贺卡,就感受到一种温馨,一份欣喜。

随便拿起哪一张,淹没于岁月烟尘中的殷殷往事就会浮现出来。

回忆是老年人的一种特有的专利。一般说来,它常常是重新感受年轻,追忆逝水年华的一种心灵履约,是对于昔日芳华的斜阳系缆,也是对遥远的童心的痴情呼唤。

我们都是普通人,毕竟还是天机太浅,既不具备佛家的顿悟,也没有道家坐忘的功夫,总是像《世说新语》中所说的“未免有情”。大概也因于此,在回首前尘,也就是展现飞逝的生命的过程中,在感受几多快乐,几许温馨的同时,难免会带上一些淡淡的留连,悠悠的怅惋。所以回忆常常带着感伤的味道,“于我心有戚戚焉”。

流年,便是飞逝的生命。玉溪生早在《锦瑟》诗中感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早就觉得此句奇怪呢,当时既已惘然,更何谈事后追忆?许多飘逝的过眼烟云,往往通过回忆,获得了一种以新的形态再次亮相的机缘;可能也包括那些当时未必具备,而是由追忆的我们赋予给它的新的意蕴,新的感觉,和新的认知。

朋友们说,多大年纪了,还想那么多,自己忧忧,也叫别人郁郁,不好;如今,都是向着快乐出发,找乐。

是的,不快乐是自寻烦恼,是幼稚。看看我的贺年卡吧,每年都会出现不同的祝福语。刚来山东时,贺卡上是很有诗意的句子,“惟有平安信,随雁到南州”,还有“没有离别的风,就没有思念的帆”。后来年纪大了,明信片上的话也实际得多了,如“祝你平安”,“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一路多保重”等。

在今年的贺卡中,有一封是以前一起在北大荒的荒友寄来的,她的贺卡有新意,写的是:“退休释负重,闲职享清宁。”话说得极精致,不仅是一副对仗工整的对子,还是对我们这种年龄的人的一种诚勉,心里很喜欢。

清爽宁静,作为闲适的生活状态是我们这样人的追求。特别是在“皆为利往”,物欲横流的世风中,能寻到一处清爽宁静的环境,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我们刚从自己的岗位上退下来无所适从;其实,我们在工作的台面上当了几十年的演员,老了,累了,到台下坐坐,好好当个观众,也是很惬意的事。

北宋哲学家邵雍写过一首诗,叫《三惑》,很有意思:“老而不歇是一惑,安而不乐是二惑,闲而不清是三惑,老而不死曰大戕贼。”此三者惑,话虽说得尖刻,但是有点道理,是说排除这“三惑”就可获得一片清爽宁静的心境,做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人的爱好各有不同。我因耳背,听力差些,日常虽有聊天的人,但却常常因反复询问而扫兴,所以痛快淋漓的交谈渐渐减少,只好通常最简单最容易的就是看书。有一句话说得好:“人生的快乐有许多种,但来自智慧方面的快乐最为持久。”

的确如此,如果你能看几本好书,就等于在与几位智者对话,好书就是智慧的载体。我们在字里行间仅通过双眼(不用耳朵),便可以上溯几千年,纵横数千里,一路奇花异草,红男绿女,风土人情,智慧哲理,人世百态,尽收眼底。读过之后,仿佛超然万物。“背负青天朝下看”的这种心境是意会而非言传能及。

如今我除了看书,还有电脑,这得感谢科学家!这电脑就像专门为我这样的人开发的。多好,不用耳朵,只要看就行,我上网就总是静悄悄的,视频也多是看字幕。当年我成为网民的直接原因,是儿子上大学时,给他买了手提电脑后,家里这台闲置,为了联系方便,怕他想家,有时能和他网上聊聊,也不用担心打电话听不见了;这样我有了QQ,有了邮箱,当时匆匆上网,临时抱佛脚,充其量是个打字员。现在虽然打字快了,但仍对这现代科技没有什么更深的了解,对于网络,还是一窍不通;感谢朋友们的怂恿,入秋竟敢堂皇地登录论坛,这也算是我退休后得到的乐趣。

今晨,下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联想到诗人维龙的句子“去年的雪今何在?”去年的雪,永不能在,就像“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一样。

这是2005年的最后一天,打开报箱,取出报纸,意外的又收到一张明信片贺卡。嗬,衬图是飞雪迎春,画中喜鹊登上窗棂,窗外犹有花枝正俏,赫然在目的是碳素笔迹的祝愿,那是泰戈尔的诗:“暮色重了,抓紧赶点路。”正是,这也送给我的朋友们吧。

 

                                                                        (写于退休那年、2005年岁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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