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文学创作之杂乱无章 作者:董浩


 

   漫谈文学创作之杂乱无章

《漫谈文学创作》系列停了很久了,承诺过的“杂乱无章”篇一直没有兑现。惭愧。原因是找不到切入点。现在有了,就是随风的短篇小说《阿香》。

文学是人学,在文学创作中一般有2大类的创作手法——写实和写意,即所谓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风格。一般来说,浪漫主义以出世为旨,现实主义以入世为主。在中国,古代的代表人物就是李白与杜甫。找一个现代浪漫主义作家,我想琼瑶是可以代表了,而现实主义创作大家,可是太多了。

其实就这2种创作风格而言,我个人的喜好也是在变化着的。从浪漫主义过度到现实主义的欣赏或者写作。

小时候,我偏爱浪漫主义文学作品,无论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还是《蜀道难》,都给人以汪洋恣肆的澎湃,而琼瑶小说中纯情的少男少女梦幻般的情怀,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令人神往。但久而久之却深切地体会到浪漫主义文学实在戕害灵魂的精神毒药。

一样的写性写情,在现代国内,大约是贾平凹的《废都》是开了先河了。这在一些“雅士”看来,那是恶俗的。但我却欣然。比如性交,古代的文人说是“合欢”,稍粗些的则叫“入港”,现代的“雅士”说是做爱或者“敦伦”,稍粗些的则唤作“交媾”。

有时我不免激愤地想问,琼瑶小说中的这些纯情男女有性欲吗?他们的性欲过程与贩夫走卒有质的差别吗?须知对满足或者幸福的理解是没有度量可衡的。诚如鲁迅讥讽的“贾府的焦大是不会爱上林妹妹的….煤油大王那会知道北京检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

由此想到哈姆雷特的呼号:“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以赞美人性的光辉,这是莎士比亚的理想。也正是相隔500年后现代中国人所孜孜以求的境界。悲乎,居然相隔500年!

怎么看待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民族的思想?虽然有许多标准,但我以为有个标准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敢不敢直面“性”并谈论“性”。

“存天理,灭人欲”作为一种思想准则是整个中国在意识形态上的至高境界,这个准则把全体人民绑在了那辆封建的战车上,全体人民从开初的被迫接受到自觉遵守。但凡说到“性”,就是色情就是下流,更有人认为,写实是“恶俗”的死胡同,奇怪的是有些人享受着“实”的好处却又贬低它没有“意境”而唱着“高于生活的提炼”高调。更奇怪的是却人人都离不开“实”和“俗”,于是就造成了床上搂着老婆却说自己是禁欲主义者;每顿嚼着荤腥却鼓吹素食主义;出入肥马,衣冠轻裘,却口必称阳春白雪。面对这种人格分裂,我们耳能详熟的“有的事做得说不得”的话就自然成为格言。如同鲁迅嘲笑那些人是想“拔着自己的头发升到月亮上去”。

有人说,在8荣8耻的行为准则上还应该加上一个:以讲真话为荣,以讲假话为耻。

值得欣喜的是我们现在有了《阿香》。

《阿香》开篇就以一个熟妇的婚外性活动,深刻揭示出程朱理学对人性的戕害以及有此而引发的反抗。从阿香的繁杂的心理活动以从及自责到自释的过程,深刻地揭示了统治阶层鼓吹的意识形态正在人们心中不可避免地留下的痕迹以及最终分崩离析的趋势。

如果我们把《阿香》的反思仅局限于她个人所谓“一事一议”上,那么无疑是侮辱了《阿香》和读者自己。我们更应该深刻地看到“让思想冲破牢笼”所带给我们,至少带给我的启迪。

阿香的自省,细腻地刻画了从“存天理,灭人欲”的传统刻板到思想转型期的中国女性的苏醒,其实这何止阿香?何止中国女性?实在是全体国人的真实写照。

还是回到性与情上。

同样,《阿香》的“一夜情”也驳斥了理学老太以卫道士面目批判的“性自由”。试问,我们连自己的性都不能自由支配的话(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那还奢谈什么其他的自由?可见长篇大论地胡诌什么“女人因情而性”的荒唐。由此,我们从《阿香》的不由自主的活动中可以知道,情和欲是可以分离的。

“有一种想法开始影响阿香的神经:也许自己以前对前夫阿亮太残酷了,十年了,她从没有让阿亮看过他们的儿子,她的理由是:这样的人不配当爹,一定会教坏孩子。阿亮在等待复婚八年后,终于绝望的放弃了,做了别人孩子的爸爸。犹豫了数日,阿香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让阿亮在暑假里将孩子接过去。”

是什么造成阿香觉得“以前对前夫阿亮太残酷了”?阿香的丈夫为什么会有外遇?小说中没有交代,这就留给了读者的回味。难道是那身“军服”以及“军服”所代表的含义?因此,这里的“军服”有着极大的象征意义。“军服”使美丽的女性变得不是“女性”而不美丽?

“军服”使阿香错误地把孩子当成个人财产,把孩子当成惩罚前夫的武器。可见“军服”对女性特有的温柔的摧残。

“军服”使人们在自觉或不自觉中24小时扮演着职务人的角色而丧失自我。所以,毫无疑问,我的理解是,“军服”代表了那禁锢人们思想的“主义”。象征着整个不合理的社会思想,正是这“军服”造成阿香这不幸的婚姻。

“两个月后,阿香脱下了挚爱的军服”。我欣喜着阿香的回归,期待阿香彻底摆脱“军服”的束缚,张扬个性,回归人性的本源。

“阿香穿上睡衣轻手轻脚的走向卧室,室内空无一人,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房中已经没有了香烟的味道,窗户被打开着,清新的夜风飘飞进来,他真是一个细心的男人,阿香暗想着。”

我也暗想着。

 

 

附:小说

《阿香》

作者:随风而逝


    一滴带着热度的汗滴落在阿香的脸上,又是一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到嘴里,有一点咸咸的味道,身体上方传来了清晰急迫喘息声,阿香猛然觉得一种久违热浪开始强烈的在体内冲击,身子如同飘在了云端上,喉咙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种带点狂野的呓语,自然而然的和那沉重喘息声慢慢汇成一种和弦,继而一个沉重的物体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体上。

阿香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大脑处于一片完全的空白之中,身子却与他保持着人类最紧密的接触方式,一切恍如梦中,良久,阿香狠命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一种刻骨的疼令阿香不由得叫了起来,一个陌生而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怎么了?”,阿香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身体上面的男人,猛然叫了一声“请你起来!”,随即跳了起来,抓起自己的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急急的抛下一句:“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你能消失”便快速的奔向浴室。

阿香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强烈的水柱喷撒在肌肤上,有生痛的感觉,阿香把头埋进了水注中,从头到脚足足冲刷了二十分钟,直到全身被淋成了通红,然后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把整个一瓶的浴液倒进了浴缸,将自己扔进了充满香味洗液里,泡沫立刻漫过身体,并从浴缸的边缘滑落到地上,一种浓烈的幽香在浴室里蔓延开来,在昏黄朦胧的灯光里,蒸腾的雾气让一切变得更加扑塑迷离,如梦如幻。这真的不是梦吗?阿香仍然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怎么了?潜意识里这个问题开始纠缠着阿香,自己怎么也该算是一个旧式女人啊,怎会让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走进自己的卧室?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是别人的丈夫!!!自己一直以智慧女人自居,躺在抽屉里的博士文凭和副主任医师的头衔便足以证明这一点,而且自己最痛恨的便是第三者啊!是那该死的红酒???可当时自己分明是清醒的,是体内霍尔蒙在作怪???而立之后自己一直独善其身,没道理要等到不惑之年霍尔蒙才开始活跃,难道是相依为伴的儿子住校后,空荡荡的房子带来的失落和寂寞?抑或是这个混沌而灰色世界变化太多,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成了一个放荡的女人?阿香感觉到头昏沉沉、意识模糊,索性起来关上灯,将自己罩在黑暗之中。

假如前夫知道了我的所为该是怎样的表情?不可思议。整整十年了,自从十年前坚决的将丈夫从自己的生活中赶出去了之后,阿香就一直和儿子相伴为生。十年前,阿香发现了丈夫的外遇------一个美艳动人的19岁少女,不由分说,立刻向法院提出了离婚,出身军人家庭的她从小受的是正统而严肃的教育,眼睛里是揉不得半点渣滓的,当时军婚是受保护的,第一审判决是不予离婚,接下来的半年,尽管丈夫费尽了口舌,跪地哀求。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铁了心的她半年后又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终于丈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阿香连打了几个喷嚏,意识回到了现实,浸在浴缸的身体感到一阵阵的凉意,浴室里弥漫着浓郁刺鼻的香气,抬眼看看手机显示,已是晚上23.30,已经在浴缸里足足泡了近两个小时了,他还在吗?阿香有些担心地想,该是走了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安静?

阿香穿上睡衣轻手轻脚的走向卧室,室内空无一人,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房中已经没有了香烟的味道,窗户被打开着,清新的夜风飘飞进来,他真是一个细心的男人,阿香暗想着。窗外浩月当空,月柔如水,有这样的月光,心底本可以清如明镜,纯静清凉的,可今夜的阿香怎可能有望月舒怀的情致,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漫长的无眠夜。

阿香冲了一杯牛奶,望着浩瀚的星空,柔若轻纱的夜风温柔的抚摸着脸庞,先前瞬间的那种沉醉和痴狂的感觉,在身体中不由自主的蔓延开来,黑暗中的脸感到隐隐发烧,阿香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那短暂却浓缩得化不开来的记忆,会越过理智上的忘却象深山里的芒草那样割了它又疯长。阿香大脑里突然的冒出一种想法:假如爱情产生于一刹那的感动,那么坠落源于一刹那的欲念。

一切来得是如此之快,完全出乎意料,十年的守身如玉,几十年的传统观念在这个不经意的夜里竟然粉碎殆尽。奇怪的是她不恨他,一点也不,甚至朦胧中还夹杂着一点怀念,阿香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想法可恶之极,另一方面却宿命想着:也许这一切早已在眼角额头的细纹里尘埃落定。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阿香一概不予理会,阿香清楚的知道,他只能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不会留在记忆深处,也不会左右她的思想和情感,永远也不会真正走进她的生活------因为他终究是别人的老公。

有一种想法开始影响阿香的神经:也许自己以前对前夫阿亮太残酷了,十年了,她从没有让阿亮看过他们的儿子,她的理由是:这样的人不配当爹,一定会教坏孩子。阿亮在等待复婚八年后,终于绝望的放弃了,做了别人孩子的爸爸。犹豫了数日,阿香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让阿亮在暑假里将孩子接过去。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阿香尽量避开镜子,她不敢面对庄严神圣的军装下自己那丑恶的脸孔,白天仍然带着笑容上班,这是多年职业养成的习惯,然而笑容背后潜藏的对自己深刻的鄙视和冷笑,常常让阿香感到脊背发凉,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深重悲凉压得阿香喘不过气来,她越来越感到无法面对她的良心和多年所受的教育,无法面对敬仰的父亲,她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教育中所说的话既苍白又虚伪。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带着一颗沉重的心,她递交了转业申请,两个月后,阿香脱下了挚爱的军服,泪珠在惨白而憔悴脸上悄悄地滑落,然而心里却终于有了一种轻松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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