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萌:《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 》
作者:林子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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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 作者:刘小萌
出版社:当代中国出版社
《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只是这方面的一个初步成果,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完成一部完整、客观、科学的上山下乡运动史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中外学者有关这方面的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研究领域的拓宽和深入仍有待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等多学科学者的协同并进。搜集资料是一项艰辛浩繁的工作。《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的资料来源主要有几个方面:一、公开出版的报纸、杂志,“文革”初的红卫兵小报和印刷品;二、从中央到地方各级知青办公室形成的历史档案;三、“文革”以来,特别是近几年来出版的与上山下乡运动相关的宣传品、文件集、资料集、统计年鉴、大事记、劳动史志、研究著作;四、知识青年的回忆录。在以上资料中,各种官方资料是利用的重点。我在研究中,对资料进行了认真的分析、整理、鉴定、筛选,旨在使《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尽可能准确地反映历史的原貌。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前后持续达1/4世纪以上,堪称建国以来最旷日持久的一场由政府组织的社会活动。由于时间背景的不同,使这段历史形成鲜明的阶段性。可以分为三个大的阶段:第一阶段,从20世纪50年代初至1966年,为“文革”前阶段,从规模和走向来说,又是上山下乡活动的兴起阶段;第二阶段,从1967年至1976年,为“文革”中阶段,也是上山下乡活动演变为一场狂暴运动的高潮阶段;第三阶段,1977年至1980年,为“文革”后阶段,又是运动急剧衰落的阶段。 《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主要研究“文革”以来的上山下乡运动史。根据以上阶段划分,将全书分为序论和上、中、下三篇。序论部分,扼要叙述了“文革”前上山下乡活动的兴起历程,把这作为展开全书线索的一个铺垫。上篇《大潮涌起》、中篇《再起高潮》,将“文革”十年中上山下乡运动前后衔接的两次高潮分别叙写。笔者以为,这样编排既突出了全书的重点,也易于把握运动的动态变化。下篇《大潮跌落》,考察了运动衰落的前因后果,惊心动魄的知青“返城风”是阐述的重点。最后得出关于这场运动的若干结论。
刘小萌,史学博士。1952年生于北京市。1968年赴内蒙古牧区插队。1973年转回河北农村原籍,后上技校,当工人。1978年考入大学。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中国社会与发展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北京市社会科学院顾问,日本东北学院大学文学院史学科客座教授,台湾东吴大学历史系客座教授。著有《中国知青口述史》、《满族的部落与国家》(第二、三版《满族从部落到国家的发展》)、《爱新觉罗家族全史》、《满族的社会与生活》(论文集)、《清通鉴?前编》、《清代北京旗人社会》、《胥吏》、《正说清朝十二王》、《八旗子弟》(插图本《清代八旗子弟》)、《中国民族文化史图典?东北卷》。合著《中国知青事典》、《萨满教与东北民族》、《中国民族史概要》、《中国通史》第11册等。主编《世纪存疑——历史考古卷》。
《中国知青史:大潮(1966~1980年)》讲述的是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并在60年代初掀起初澜、“文化大革命”期间席卷全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运动,是新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篇章。它不仅映射着中国青年蹉跎与奋进的身影,而且集中反映出共和国曲折发展的足迹。随着“文革”的结束,它早已成为往事,但它留下的历史震荡不有完全消失,而人们对它的认真审省,还刚刚开始……
目录 绪论 上山下乡的前奏(1954—1966年)
第一章 红卫兵吹响进军号 第二章 高潮来临 第三章 下乡知青的安置 第四章 “再教育”运动 第五章 陷入困境的运动 第六章 振兴运动的努力
第七章 新举措的出台 第八章 知识青年的返城道路 第九章 婚姻——一个日愈凸显的新问题 第十章 极左势力影响的加剧 第十一章 政治冤案
第十二章 知青问题的“拨乱反正” 第十三章 震撼全国的返城风 第十四章 用经济手段解决政治问题 第十五章 “盛筵必散”——运动的尾声 结束语
后记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问题,是我与定宜庄多年研究的一个课题,当初曾有一个大致的分工,即她主要研究“文革”前一段,我则把重点放在“文革”以来的历史上。我们的研究虽然分头进行,但其间多有合作和交流。今天,我们的两部书稿作为同一研究系列即将付梓印行,无疑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前国家政协副主席马文瑞同志对我们的研究一向给予了热情鼓励和支持,并提出指导性意见,先曾为《中国知青事典》一书(我们与史卫民、何岚合著)作序,这次又欣然挥毫为《中国知青史》题写书名。在此谨向马老表示深深的敬意和感谢!本书出版,承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特别是责任编辑马晓光同志的鼎力相助。晓光同志在认真编辑书稿过程中,还提出了一些很好的修改意见,使我受益匪浅,谨致以由衷的谢意!
节选:
1967年1月,在张春桥、姚文元等人策划下,上海市一部分"造反派"组织夺了上海市委、上海市人委的领导权,宣布成立"上海市人民公社"(后改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这一事件被官方喉舌誉为"一月风暴",它标志着"文化大革命"进入"全面夺权"阶段。同时,"革命委员会"这种在极左路线卵翼下产生的权力形式,成为"文化大革命"中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权力机构的基本模式。 "一月风暴"咆哮所至,从中央到地方,一大批党政军领导干部被揪斗,"靠边站",甚至"被打倒",各级党组织和政府陷入瘫痪和半瘫痪状态。伴随各地"造反派"夺权任务的实现,"文革"的领导者着手建立各级革命委员会控制下的新秩序。针对教育部门,首先向全国发出了停止外出串联,大、中、小学开始"复课闹革命"的号召,促使桀骜不驯的红卫兵们回到学校,置于纪律的约束之下。3月7日,毛泽东在给《天津延安中学以教学班为基础实现全校大联合和整顿巩固发展红卫兵的体会》的材料所作批示中提出:军队应分期分批对大学、中学和小学高年级实行军训,并且参与关于开学、整顿组织、建立三结合领导机构和实行斗批改的工作。毛的批示和有关材料经中共中央批转,要求各地参照执行。 军训团(有些地方又称军宣队,即中国人民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进入学校,师生陆续返校,解散了为数众多的跨班级、跨部门、师生混合的群众组织,实现按教学班为基础的大联合。接着开展"革命大批判",解放干部,组建学校的临时领导机构,即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军训团进校,对结束学校的混乱秩序是起了一定作用的,但同时也把林彪在军队中搞的一套工作方式和作风带入学校,助长了空头政治、形式主义、命令主义和极左思想理论的传播。许多学校撤销教研室(组),取消班级建制和班主任制,将师生按班、排、连的军事建制编队,设立连队委员会,政治指导员。"早请示、晚汇报","天天读","讲用会"等等"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及"突出政治"的做法风行大、中、小学校。这对"文革"期间的学校教育和历届学生分配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 中共中央宣布"复课闹革命"后,各地的形势发展大多一波三折。一些地方的大、中学生,依旧滞留校外,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造反派"纠集在一起,以致武斗升级,流血事件层出不穷。7月22日,江青提出"文攻武卫"的口号,对武斗升级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许多学校遭到破坏,秩序开始稳定下来的学校,重新陷入混乱状态。为此中共中央于9月23日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在外地串联的学生以及其他人员,立即无条件地全部返回原地、原单位。此举最终使迁延一年之久、已完全处在"无政府"状态的红卫兵大串联销声匿迹。 10月14日,中共中央再次发出"复课闹革命"的通知,要求全国各地大学、中学、小学一律立即开学。在此以后各地学校陆续复课。 中学普遍复课后,一个严峻问题很快突显出来:"文革"爆发不久,所有大专院校就停止了招生,小学毕业生升入初中、初中毕业生升入高中的工作同时中断,使毕业生的升学道路完全堵塞。另一方面"文革"引发的大动乱造成1967年生产大幅度滑坡,工农业总产值比上年减少96%(其中工业产值减少138%)。各地工矿企业大多苦于派性争斗,生产步履维艰,接纳新工人入厂的工作尚无从谈起。这样,中学毕业生就业之路也变得异常狭窄了。当时全国中学积压的1966、1967年两届初、高中毕业生多达402万人《中国教育年鉴》(1949-1981),中国大百科出版社1984年版,第1001页。,大批毕业生分配无门,终日无所事事,成为学校恢复教学和招收新生的障碍。1967年10月22日,教育部在关于复课闹革命情况的材料中,将毕业生分配作为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指出:毕业生不分配出去,新的学生进不来,而今年毕业和招生人数又比往年多一倍以上,这不仅涉及教师和校舍问题,还需要解决这些学生是一批毕业出去,还是分批毕业的问题。 尽管毕业生分配问题迫在眉睫,但全国许多地方还为严重动乱所困扰,一些地区因不断的武斗处在失控或半失控的状态。当许多地方还未建立起革命委员会的情况下,像中学毕业生分配这样一项涉及面很广,需要不同地区和单位协同合作,自上而下周密计划、布置的工作还不可能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因此,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文革在12月15日有关教改问题的批示中,要求大、中、小学校继续将"教育革命"作为学校工作的中心,复课闹革命,搞好革命的大批判,搞好革命的大联合和革命的三结合,搞好本单位的斗、批、改。进入1968年,解决中学毕业生分配的问题已经刻不容缓,积压在校的毕业生除1966、1967两届,又加上1968届的598万人,三届毕业生(以后习称"老三届")共达1000万人。 如此众多的毕业生积压在校,他们的出路何在?在以后若干年里,高中和大学停止招生,升学道路被完全堵死。而整个国民经济又呈现继续衰退的形势,1968年工农业总产值在上年已经下降96%的基础上,再降42%,只相当于1966年的862%。在这种令人沮丧的形势下,对绝大多数工矿和基层单位而言,招收新职工根本提不上议事日程。"老三届"毕业生实际上已经成为城镇的剩余劳动力。于是,一场声势浩大、旷日持久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崭露头角。
二 第一声号角
"文革"十年,与"老三届"中学生息息相关的有两场运动,即红卫兵运动和上山下乡运动。红卫兵运动曾如摧枯拉朽的飓风扫荡全国,震惊世界。它将一批年轻气盛、富于革命激情的青年学生推上政治舞台。1967年8月18日,当毛泽东身穿绿军装,佩戴红卫兵袖章,向欣喜若狂的革命小将高呼"我支持你们"时,年轻的红卫兵们天真地认为,自己似乎已成为决定中国前途乃至世界之命运的主宰。但是,随着10月3日《红旗》第13期社论号召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进而把群众运动的矛头进一步引向各级领导干部,以干部子弟为中坚的红卫兵运动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与此同时,江青、陈伯达、张春桥等极左派控制的中央文革领导小组结束了对老红卫兵(为与尔后兴起的"造反派"红卫兵,又称新红卫兵相区别,将这一时期的红卫兵称"老红卫兵")的利用,转而扶持运动初期受到"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迫害的"造反派"学生,并以他们为核心重新组建了在各级革命委员会有效控制下的红卫兵组织,即所谓"造反派"红卫兵(新红卫兵)。在此基础上,建立跨学校、跨地区的"中学红卫兵代表大会"(简称"中学红代会")。中学红代会的建立,标志着"老三届"学生领袖的"改朝换代"。然而,无论是老红卫兵,还是新红卫兵,是所谓"保守派"还是"造反派",他们的政治取向、思想观念大都如出一辙。1967年9月发轫于北京的上山下乡活动,就是由雄心勃勃的"造反派"红卫兵头头率先组织起来的。他们天真地认为,自己在发动一场"继续革命"的新长征。
(一)真诚的探索者 早在1966年6月"文革"爆发初,在全国每一所大、中学里,大字报、大标语,铺天盖地;声讨会,批判会,通宵达旦。6月6日,北京女一中高三年级的几十名学生率先提出:"彻底砸烂整个旧的教育制度",其中包括废除旧的高考制度。她们认为,旧的高考制度"突出业务,突出分数,贬低政治标准","排斥工农子女","扩大三大差别,和封建社会考状元没什么两样"。最严厉的批判莫过于"它助长个人奋斗的资产阶级思想,引诱青年走白专道路,实际上是为复辟资本主义服务"!于是,义愤填膺的女学生们决定给毛主席写信,请求废除旧的高考制度。信中写道: 高中毕业生应该到工农兵中去,和工农相结合,在三大革命运动的风浪中锻炼成长……这是一条新路,是一条通向共产主义的新路。我们一定要,并且一定能走出这条无产阶级自己的路。 亲爱的党呵,敬爱的毛主席,最艰苦的地方,要派毛主席身边的青年去。我们整装待发,就等着您一声令下。 6月7日,湖南长沙一中的一个共青团支部向全国高中毕业生发出倡议,彻底摧毁"升学考试"这个资产阶级的顽固堡垒,并列举了它的21条罪状。6月10日,北京男四中毕业班的学生也写出一份题为《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倡议书。他们更加鲜明地提出,今后的大学生要"大量从工农兵中吸收在阶级斗争中经过考验的革命者入学"。并且无比自豪地宣布:"我们打碎的决不仅仅是一种考试制度,我们打碎的是几千年来套在人民脖子上的文化桎梏,我们打碎的是产生修正主义的温床。"清华大学附中等编写:《毛主席的红卫兵》,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76年版,第22-23页。青年学生的倡议得到了"文革"领导者的支持。6月23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出通知,决定改革高考制度。 废除旧的高考制度,只是"无产阶级教育革命"的一个环节,随之而来的,是更广泛、更深入的全面批判,所谓"反动的招生路线","封、资、修的教学内容","束缚学生思想的教学方法","冗长的旧学制"均在扫荡之列。 1966年下半年,当红卫兵运动正处在"破四旧"、"大串联"的如火如荼阶段时,已有一些"老三届"学生在意识到原先考大学、当专家的道路被否定之后,更热衷于脚踏实地地探索新的人生道路。由于"文革"前学校教育的大量灌输,这条新的、革命化的道路对他们并不陌生,那就是"与工农相结合"。他们从一踏入中学校门起就经常被组织到农村参加生产劳动。大约在1965年以后,许多中学在每个学期都要组织一次下乡劳动,时间一般在1周至10天不等。同时,积极开展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宣传,尤其是电影《军垦战歌》、《生命的火花》以及邢燕子、侯隽、董加耕等知青先进典型,给予"老三届"学生以深刻的印象,促使他们自觉不自觉地朝着这个方面进行探索。 "文革"初期学校停课,"夺权造反"热火朝天,中学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动自由。应该看到,在当时卷入"大串联"的学生中,目的并不相同,有的是热衷于到各处参加运动,"煽风点火";有的乘机免费旅游,寄情于青山绿水之间;还有一些学生,真诚地想利用这一机会,摸索与工农相结合的途径。 探索的方式多种多样。有些人的兴趣是在乡下从事社会调查,有的则尝试创办像毛泽东青年时代那样的自修大学和农民运动讲习所。1967年元月5日由一群知识青年自发组织的湖南共产主义战校将校址设在澧县七里湖农场。战校的《宣言》声称:这是一所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南、在中国共产党的绝对领导下,以抗大和解放军为榜样,面向工农,培养共产主义战士的新型学校。 通过对"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批判,许多"老三届"学生对17年教育制度产生很大反感,希望尽快投身于农村、边疆,在探索革命化道路的过程中真正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1966年底,北京市的一些红卫兵发起组织了红卫兵农垦战斗团,曾与长期在广东省担任领导职务、"文革"初调赴中央工作的陶铸联系到海南岛去。在此前后,几批北京红卫兵自发前往云南、河南、东北等地的农场和农村。还有些学生,把"文革"前的下乡知识青年,当成了社会调查对象。如北京一所中学的学生曾数次到河北省宝坻县(今属天津市)去访问邢燕子和侯隽,并与那里的下乡知识青年共同生活了一段时期。有的学生在深入到河北易县等老革命根据地时,对当地的插队知青产生了兴趣,便进行了调查并写出调查报告。还有些学生更直截了当一些,早在1966年,就有学生利用"大串联"机会前往新疆,要求留在当地参加军垦;有些学生串联途经某个山乡,便不想再回学校,要求留在那里与农民一起"战天斗地",如后来被广为宣传的北京长辛店中学的蔡立坚,就是串联路过山西一个小山村时决心留下务农的。虽然不久就被学校召回,但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潮涌起之初,她到底还是返回到那里。首批到云南西双版纳安家落户的北京知识青年,也曾有过到该处串联的经历。
(二)"飞向草原的雄鹰" 在再度掀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充当了开路先锋的北京25中学生曲折等人,实际上就是上述那些热情、单纯的探索者中的一部分。他们也曾想创办红卫兵大学,进行有关教育革命的尝试,后来学习了毛泽东有关青年运动的论述后,认为:学生的阶级属性是没有进行彻底思想改造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所以必须实现思想革命化,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于是申请到条件艰苦的内蒙古牧区插队。为此,当时的《红卫兵报》把他们誉为"飞向草原的雄鹰"。 曲折等人所以最先跨出这一步,是与当时所处的特殊地位分不开的。"文革"爆发,曲折带头成立了全校第一个学生造反组织"东风"。不久,当时在北京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等人决定派工作组进入各校,以期稳定日趋动乱的局势。在各个中学,数目不详的一批应届高中生被工作组打成了"反党分子"、"野心家"。曲折和他的同班同学李冬民(后来的北京市中学红代会主要负责人)也在其内。他们在校内被批斗达四十余天。7月18日毛泽东回到北京,严厉指责派工作组的做法,指出运动犯了方向、路线错误。随即,全国形势陡然一变。曲折等人的罪名一扫而光,"革命左派"的桂冠则从天而降。这段起伏跌宕的经历无疑增加了曲折及其造反派战友对毛泽东的虔诚、热爱和感激的心情。"是毛主席解放了曲折,是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解放了曲折。"《飞向草原的雄鹰--记到内蒙插队的第一批首都中学红卫兵》,《兵团战报》、《中学红卫兵报》合刊,1967年11月1日。这的确反映了他发自肺腑的呼声。1967年3月,北京中学红卫兵代表大会(简称中学红代会)成立,一批著名的造反派学生跻身于它的领导机关。李冬民担任红代会的主要负责人,曲折作为红代会政治部负责人,主管红代会的报纸--《兵团战报》。以后,因为对学生中旷日持久的"派仗"感到厌倦,曲折等人于7月发出了关于创办红卫兵大学的倡议书,进而认识到实现思想革命化,只能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 在选择"与工农相结合"的具体方式上,曲折等人深受60年代初期树立的上山下乡先进人物的影响。而广大农村缺乏知识,农民养活了知识分子而又迫切需要知识青年的现状,也促使他们做出走上山下乡道路的决定曲折:《发端:1967年10月9日》,《草原启示录》,工人出版社1991年版。。此外,1967年初官方旨在动员返城老知青重新回到农村而开展的有关上山下乡伟大意义的宣传,对曲折等人的选择也产生了直接影响。5月4日《人民日报》社论《知识青年必须同工农相结合》强调"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为广大的知识青年与工农群众相结合开辟了最广阔的道路"。当曲折等人向北京市革委会提出自己到边疆插队的志愿时,就是以这篇社论为依据的。 曲折等人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得到北京市革委会的全力支持。10月8日,北京市革委会及有关部门负责人在座谈会中赞扬他们是"开路先锋",预祝他们打好第一炮,以后把经验写回来,"发动不少的人再到那里去"《北京市革委会领导接见首都第一批插队知青座谈会原始记录》,1967年10月8日。。足见官方对他们的支持,是与解决中学毕业生分配的棘手问题联系在一起的。1967年下半年,北京乃至全国各大中城市已经普遍感到六六、六七届中学毕业生大批滞留学校造成的压力,所以,官方急切地希望曲折等人的行动,能够带动更多的毕业生到农村和边疆去。另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考虑,就是希望通过这次行动,打退"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指倒流回城的老知青们)所造成的社会影响,"把那股歪风打下去"。在北京市革委会负责人的讲话中,与倒流回城的老知青们展开的斗争被夸大为"两条路线的斗争"。 当时,毛泽东尚未发表那段关于必须由贫下中农给知识分子、青年学生以"再教育"的著名指示。所以,在对上山下乡的提法上,侧重的仍是发挥知识青年的主观能动性,改造社会的积极作用,而不仅是消极、被动地接受改造。 在北京市召开的座谈会上,有的负责人希望知青把毛泽东思想带到牧区去,把所在之处办成毛泽东思想大学校,改造落后的东西,并强调向牧民灌输集体经济思想的必要性。他们将这次行动比喻为一次新的长征,勉励知青像革命前辈那样,经受往长征的考验,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不做可耻的逃兵。毛泽东在阐明红军长征的重大意义时,曾将它形象地比作"宣言书"、"宣传队"、"播种机",高度评价长征对中国革命做出的巨大贡献。"老三届"学生,通过革命传统教育,对长征的历史、尤其是红军战士跋山涉水辗转二万五千里历尽艰辛的光辉业绩,无不耳熟能详。将上山下乡比作又一次长征,增强了青年学生上山下乡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坚定了他们经受艰苦环境考验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使他们有理由相信,这是继红卫兵运动之后,又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 10月9日,曲折和九名同伴启程离京。临行前,他们曾列队来到天安门广场,在上千人的欢送队伍前,向着天安门城楼上的巨幅毛泽东像庄严宣誓。誓词说:"为了毛泽东思想赤遍全球的伟大事业,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心甘情愿!""我们遵照您的'知识分子与工农相结合'的伟大指示,迈出了第一步,我们将循着这条革命大道一直走下去,走到底!永不回头!"曲折十人在掀开上山下乡历史崭新一页的同时,还创造了这种独特的政治仪式。如果不是有过亲身经历的知识青年,未必能够理解在一篇由颂誉之辞和豪言壮语编织的誓文中,会凝聚着那么多虔诚、真挚、圣洁的情感,那么强的自信与盲从。从此,一批又一批北京知青在奔赴农村和边疆以前,都必须到天安门广场上举行这样一场仪式。 曲折等人动身前往内蒙古牧区时,声势造得很大,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人民日报》、《北京日报》都及时进行了专题报道,充分肯定了他们选择的道路。《北京日报》的短评号召一切可以到农村去的知识青年向他们学习。中学红代会机关报《兵团战报》高兴地预言:"在他们的带动下,全市、全国一个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高潮正在轰轰烈烈地兴起。"《兵团战报》、《中学红卫兵报》合刊,1967年11月1日。实际上,在当时的政治形势下,不可能存在纯自发的行动。而曲折等人在当时,也并非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行动的意义。 "老三届"学生上山下乡热潮的序幕就此拉开了。从这时起到1969年"老三届"学生离京,这场运动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1967年10月至1968年春,是带有自发形式的上山下乡阶段;第二个阶段,1968年夏到当年12月21日,是各省、市、自治区开始有组织地动员毕业生上山下乡阶段;第三个阶段,从1968年12月22日《人民日报》传达了毛泽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以后,至1969年春,此时"老三届"剩余的毕业生大部分已被送到农村。在前两个阶段离校的,大多是对上山下乡方向持积极或比较积极态度的学生,特别是1967年率先下去的几批。
(三)"做一颗红色的种子" 北京市革委会的期望并未落空,确有不少中学毕业生在曲折等人行动影响下,主动申请上山下乡。同年11月11日,又有1200名中学毕业生启程奔赴内蒙古草原和东北"北大荒"等边疆地区安家落户。在这批学生中,最引人注目的带头人有北京市革命委员会委员、中学红代会常委、北师大一附中的高中毕业生何方方。 何是"文革"初期中学生最著名的造反派之一。从奋起造反,到带头上山下乡,她的经历在"老三届"学生中不失为一种典型。她出身于革命干部家庭,初中时加入共青团。"文革"爆发前为师大一附中高三学生,担任班里的共青团书记,她与同班同学陈永康,是学校领导培养的学生骨干。"文革"风暴袭来,校领导很快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何、陈等人顺理成章地受到株连,被斥为"党支部的红人"、"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苗子",承受到压力。 1967年6月初,刘少奇派出工作组进驻大、中学校,由于他的女儿刘平平也在师大一附中读书,所以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该校的政治动向。工作组进校时,他亲自指示:师大附中党支部已经烂掉,下去要重组班子,要在学校中划分左、中、右,阶级阵线搞清了,再依靠左派打击右派。何方方所在班是学校原党支部进行"教育改革"的试点,工作组一进校,又把该班当作运动中的试点。全班13名干部子女中,一些人的家长(包括何方方的父亲)已成为"文革""揪斗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活动的第一批受迫害者,另一部分主要出身革命军人家庭的干部子女,则依然保持着出身的纯正。工作组把后者当作运动依靠的"左派学生",而何方方等人则被划入"右派学生"之列。何方方与同班六名干部子女对工作组的种种做法非常不满,又从内部小道消息获知: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党的上层出了问题,加之《人民日报》6月6日社论明确号召"放手发动群众,彻底打倒反革命黑帮",于是在6月20日联名贴出反对工作组的大字报《揪出钻进我们肝脏的牛鬼蛇神》。这份充满火药味的大字报扬言:"毛泽东思想是我们一切行动的惟一准则,谁要胆敢反对毛泽东思想,反对毛主席,反对党中央,反对社会主义,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的后台有多大,他的魔爪有多长,他的伪装有多么隐蔽,我们都要把他揪出来,砸个粉身碎骨。"大字报之所以引起巨大反响,主要不在于它对工作组进行了一连串猛烈攻击,而在于它的矛头明目张胆地指向了工作组的"后台"。既然工作组是在刘少奇直接关照下派驻的,刘平平又是工作组中唯一一名学生成员,所谓工作组的"后台"究竟指谁也就不言自明了。 大字报立即被反映给刘少奇。刘指出:何等人"是右派打着红旗反红旗"、"敌人出洞了,这个蛇出洞了,你们消灭他就容易了,要把这张大字报讨论好再斗争"。随后,何方方等人不断受到大批师生的围攻和有组织的全校性批斗。直到7月毛泽东回到北京,各校工作组撤出学校,何方方等人才重见天日。 平反以后,何方方担任了学校革委会副主任、北京市中学红代会常委、市革委会委员等职。但她不安于充当抛头露面的"学生领袖",招摇过市,而是奔走于内蒙包头、山西太原等地,积极参与当地的造反派活动,1967年秋才回到北京。9月,她听说曲折等人筹备往内蒙草原插队落户的消息,立即行动起来,着手本校上山下乡的发起和组织工作。她认为:当红卫兵造反的使命光荣结束后,走毛主席指引的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到边疆插队落户,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条最为革命的道路。在学校的一次会议上她明确告诉大家:准备到内蒙古牧区插队落户;在校内不进行公开动员,完全依据自愿原则,谁愿去谁报名。同时强调草原条件非常艰苦,去了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要在那儿插队落户扎根一辈子。她说,"我们要做一颗红色的种子,在内蒙古大草原生根、开花,永远同草原上的贫下中农同战斗,共呼吸。"《紧跟红司令毛主席奋勇向前--记优秀的红卫兵女战士何方方》,《红卫兵报》,1968年5月29日。 在何方方这样一批学生骨干的带头下,北京中学生掀起"文革"中第一次上山下乡的热潮。在短短几个星期里,各校报名人数达到3500多人。最后被批准到内蒙牧区和东北落户的有1200人。未获批准的学生中,有的是因为家庭确有困难,有的是因为本人身体有病,有的则因为家庭存在政治问题被淘汰,理由是边疆地区"不适合"。 据当时的《红卫兵报》报道:这项工作得到了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和北京市革委会的大力支持,由市委计划组和有关省、区的安置办公室派人进行了组织。这表明,当一大批毕业生自愿申请到边疆地区安家落户之际,一场方兴未艾的上山下乡运动已镀上鲜明的官方色彩。截至1967年底,北京市已有4000名六六、六七届中学毕业生自告奋勇前往东北、内蒙等地插队、插场(指到国营农场)。这在全国的确先声夺人。 何方方、曲折等人,都是"文革"初从中学生中脱颖而出的"造反派"。正是在他们的发起带动下,上山下乡运动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四)"尽染东方一片红" 1968年3月首都中学红代会的机关报《红卫兵报》刊载了赴滇知青"赤忠"的一首诗《赠战友》: 挥手豪情别红城,跨步河江万里行。 统帅扬笔雄文赤,小兵执行毕生忠。 滇边种胶歌正起,塞外迎春曲更兴。 斜眸向西笑禁锢,尽染东方一片红。 署名"赤忠"的赴滇知青集体由55名高、初中毕业生组成,为首者叫李镇江。1967年底当一批红卫兵骨干率先奔赴内蒙、黑龙江等北部边疆省份安家落户之际,李镇江等人则标新立异地将自己上山下乡的目的地选在了更为遥远的西南边陲。 1966年红卫兵"大串联"中,李镇江和几名同学长途跋涉到了风景旖旎的西双版纳。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位于云南省西南边境,地处亚热带,终年绿树葱茏,果木芬芳,花开四季。纵贯全州的澜沧江滋润着两岸的肥沃土地。一幢幢傣家竹楼,掩映在高大的椰子树、贝叶树、槟榔树和奇花异果下面;一座座爱尼人、布朗人山寨,荫蔽在铁力木、凤尾竹等热带树木汇成的绿海碧波中。到达这里的红卫兵无不为奇异的南国风光所陶醉,同时又深深感到当地经济、文化的落后,于是萌生了到西双版纳安家落户、开创革命大业的念头。返回北京后,他们的打算得到更多志同道合者的赞同。 1967年11月27日,李镇江等55名初、高中毕业生以"首都红卫兵赴云南边疆农垦战士"的名义给周恩来总理递交了请示报告。报告写道: 我们是北京中学红卫兵,我们决心遵照毛主席的教导,走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道路,坚决到云南边疆参加三大革命运动。 革命的道路已经选定,我们就坚决走到底。我们在去年年底和今年十月份两次赴云南边疆进行调查,联系。 我们经过几个月的实际调查和亲身体验,深切地了解到云南边疆非常有开发前途,尤其是四大工业原料之一橡胶生产更需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去开发。我们向毛主席、向党、向人民、向革命前辈立下誓言:为加强国防、保卫祖国、打败美帝国主义,为了给中国和全世界人民争气,我们自愿到云南边疆做一名普通的农垦战士,为祖国的橡胶事业贡献自己的毕生精力! 我们现在已经在组织上、思想上,以及各方面做好充分准备,只等中央首长一声令下,我们就奔赴战场!请中央首长下命令吧!我们再次坚决请首长下令!! 此致 革命红卫兵的敬礼! 首都红卫兵赴云南边疆农垦战士 周恩来在当日做出批示:"富春、秋里同志,可考虑这个要求,请与北京市革命委员会联系一下。"《红卫兵报》,1968年3月20日。李富春、北京市革委会负责人丁国钰、牛连壁均做了批示,并于12月1日责成市计划组办理。 1968年2月8日,李镇江等55名红卫兵离京启程,他们来自20多所中学,内有高中生43名,初中生12名;男生31人,女生24人,2月21日抵达西双版纳的东风农场。由于有过与中央领导人接触的一段插曲,以后关于他们的事迹越传越神。据说他们在北京时曾向周总理写了血书,当总理接见他们时,他们向总理表达了扎根边疆的决心;传闻又说他们中多数是高干、高知的儿女,在边疆各个表现突出《红土热血》,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48页;参见邓贤:《中国知青梦》,《当代》1992年5期,第48页;费声:《热血冷泪》,成都出版社1993年版,第62页。。以上传闻扑朔迷离、无从印证。不过55名北京红卫兵的行动的确开启了大批知识青年赴滇参加边疆农垦建设的先河。 1968年3月20日,首都《红卫兵报》以《西双版纳来信了!》为题,报道了首批赴滇的红卫兵小将的消息。信中表示,决心做一颗红色种子,在边疆生根、开花、结果;献身于祖国的橡胶事业,给我们的红司令毛主席争气,给中国人民争气。信中汇报了当地"阶级斗争非常复杂"的种种现象:国民党残匪、缅甸反动派时常派人来破坏;当地是和平土改,土司、头人以前还有势力,经过"文革"被打倒了。傣族青少年起来大破四旧,寺里的和尚都出来劳动,泼水节等旧风俗也已经破除。表示"抓住阶级斗争这个纲,在阶级斗争大风大浪里锻炼自己"。信中倾诉了准备经受任何斗争考验而决不动摇的坚定信念,"虎豹毒虫浑不惧,开天斗地创新宇"。而这封信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它向全市高中、初中毕业生发出倡议:"立下革命志愿,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乐在天涯战恶风'。"这表明,作为中学红代会喉舌的《红卫兵报》,希望用赴滇知青的榜样来加快上山下乡的步伐。这实际反映了当时官方的意图。
(五)杜家山上的新社员 曲折、何方方、李镇江等人都是以集体组织的方式到边疆插队、插场的,与此同时,一名普普通通女学生却选择了一条更为彻底的"农民化"道路,她就是前文提到过的蔡立坚。一个缺少生活经验的城市女学生,孤身一人到偏僻贫困的小山村落户,遇到的困难自然比集体下乡要多,但蔡立坚却毅然决然地走上这条远非平坦的道路。 蔡立坚,原名蔡玉琴,下乡时为表示立志扎根山村干革命,遂改名立坚。改名是那个时代青年中的一种时髦。旧的名字,因为被认为缺乏革命含义,甚至包含封、资、修的毒素,多被摒弃不用,并代之以锋芒毕露的革命化名字。最著名的例子当然是老红卫兵风云人物宋彬彬,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红卫兵代表时,对她的名字颇不以为然,并意味深长地说道:"要武嘛。"从此,宋彬彬改名宋要武。不过,当时最流行的名字还是"文革"、"卫东"、"向阳"之类,大有泛滥于天下的气势。等上山下乡运动崭露头角,又给了青年学生一次展示革命风采的机会。像曲折(原名不详),启程往内蒙草原前,为表示在各种考验面前永不动摇,决心走曲折的路而更名"曲折";何方方为显明继承革命传统,紧跟毛主席干革命的心迹而更名"铁军"等等,与蔡立坚的改名,可谓异曲同工。 蔡立坚选择一条艰苦的人生道路绝不是一时冲动。她出身工人家庭,父亲是北京铁路局的劳动模范,"文革"初又成为"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家庭的熏陶,父母亲在旧社会含辛茹苦的生活经历,使她从懂事时起便对毛主席、共产党充满热爱。 1965年8月,她从北京市长辛店中学毕业。当时,毛泽东关于"一切可以到农村去工作的这样的知识分子,应该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教导,已经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侯隽、邢燕子等一些老知青的事迹报道,曾经使她感动得彻夜难眠,于是萌生了踏着她们的足迹前进的念头。但她递交的要求到农村插队的申请书却被学校领导拒绝了,理由是"上级没有这个规定","学生应该争取升学"。一旦"文革"爆发,校方的这种态度被说成是"走资派"阻挠她走与工农相结合道路的罪状。 1966年12月,蔡立坚和三个红卫兵战友,学习毛泽东当年徒步考察湖南农民运动的榜样,在严冬季节,擎着"红卫兵不怕远征难"的红旗,走上以革命圣地延安为目的地的长征路。途中路过一个叫做杜家山的村子。该村位于山西榆次、太谷、和顺的交界处,海拔1500米,是榆次县境最偏僻的山村。全村只有5户16口,劳动力只有4人,其中最年轻的劳力也有40多岁。全村耕地180亩,地广人稀,土地贫瘠,生产落后,农民的贫困可想而知。因蔡立坚等人的到达,这个封闭的小山村沸腾起来。而农民的质朴热情,又使蔡立坚等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第二天,当她们告别乡亲,继续踏上征途时,蔡立坚已经对杜家山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深情。几天后,她毅然告别同伴,在崇山峻岭中只身返回已经离开280多里的杜家山。不久毛泽东发出"复课闹革命"的号召,远在北京的学校来信催她迅速返校,参加"斗,批、改"。行前,她把全部行李寄存在一个农民家,以示在当地"战斗一辈子"的坚定决心,只身回到北京。当时的学校,仍陷于派性组织的争斗中,她厌烦了这种人斗人的场面,写出"到农村去"的大字报,表达到杜家山寻找革命道路的渴望。 1968年3月蔡立坚终于回到杜家山。从此,她每日起早贪黑地与农民并肩劳动,胼手胝足,投入到山区建设上。两个月后,从她的母校又来了四名同学,有的还是打派仗时的"对头冤家"。殊途而同归,当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陷入沉寂以后,她们却在一个贫穷偏远的小山村重新聚首。这种令人感慨的插曲实际上浓缩了"老三届"学生的普遍经历,从为"毛主席革命路线"冲锋陷阵的红卫兵小将,到上山下乡道路上的知识青年,乃是他们走过的共同道路。 蔡立坚没有曲折、何方方等人那样辉煌的红卫兵"造反"史,没有赴滇首批红卫兵那样蒙着传奇色彩的经历,也没有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之类大而不实的豪言壮语,但她对上山下乡的追求却是执著的。她不仅能吃苦,而且在形象上刻意追求"农民化"的效果,以便真正与农民"打成一片"。于是她穿起农民自织自染的粗布衣,腰间系一条白羊肚手巾,如果不是那张因终日劳作而被烈日曝晒得黝黑的瘦脸,显示出与当地妇女的截然有别,与农民的气质简直惟妙惟肖。 蔡立坚所选择的彻底与农民结合的方式,对国家具有重要的宣传价值。很快,她不怕艰苦,到山区落户,立志当一辈子农民的事迹,就经《人民日报》的报道传遍了全国《杜家山上的新社员--记北京知识青年蔡立坚到农村落户》,《人民日报》,1968年7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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