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阿尔卑斯山上的新天鹅堡

    阿尔卑斯山中的童话

从前有个小王子，在天鹅湖畔长大。他从小性格懦弱，抑郁寡欢，但却具有极高的艺术天赋，喜爱诗歌，艺术，音乐和建筑。小王子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姐，是历史上有名的西西公主，王子一直暗恋着美丽多情的表姐，盼望有一天“公主和王子从此永远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

小王子长到十八岁，出落得高贵英俊，登基做了巴伐利亚（Ｂａｖａｒｉａｎ现属德国）国王，也就是路德维希二世（１８４５－１８８６）。可惜好景不长，年轻的国王不善理国事，也不热衷皇权，两年后他的亲叔叔用武力强取了大权，这年轻的国王从此便成了有名无实的傀儡。国王爱恋的表姐，西西公主也嫁到奥地利，成为奥地利的皇后。国王后来又与西西公主的妹妹索菲亚定婚，可这段婚约也莫名其妙地夭折了。这可怜的国王，权利被剥夺，爱情梦想也成泡影，孤身一人，终身未娶。

爱情与权力都幻灭的国王，从此把他的精力和梦想都投到艺术中去，他一生都在企盼远离尘世，打造他梦想中的天源仙境。这国王既不善主国事也不善理财政，在他的经营下，皇室家族濒于破产，臣民怨声载道，他后来被囚禁，最终在一片湖中离奇死去。后人到现在都永远记着他，不是因为他悲剧的一生，而是因为他给世人留下了一件罕世绮珍，他亲自设计的，集他的梦幻为一身的，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公主城堡”，也叫新天鹅堡（Ｎｅｕｓｃｈｗａｎｓｔｅｉｎ　Ｃａｓｔｌｅ）。他也因此被后人称为“天鹅国王”，和“神话国王”。

横穿延绵蜿蜒的阿尔卑斯山脉，是我们南北欧之旅最具魅力的两天，天的尽头便是山峦云雾之间的新天鹅堡。

东西跨越，弯弓形的阿尔卑斯山是欧洲最高大的山脉，也是南欧的风景胜地。雪峰，密林，河流，阿尔卑斯山就如欧洲童话般成为人们的梦想之地。阿尔卑斯山脉所属的山系，一路延伸至北非，南亚甚至喜马拉雅山。

我们沿着公路，在奥德之间的山脉中穿越，窗外的景色缓缓移过，风光如画。两边是叠连起伏的山栾，下面是水势时缓时急的河流和峡谷。远处的山是灰色的，奇云缭绕，山顶尖上有时会看见银白色的星星点点的积雪。近处的山是绿色的，有云在山中腾起，山坡上是精致整齐的田地。田地和树木也是绿色的，葱绿，青绿，翠绿，墨绿，层层绿色，怡心养目。田地之间的分界线，平直相交，清晰可见。山坡或山脚下，是一片又一片的村庄，小巧的房屋，乳白色的墙，土红色的屋顶，偶然间露出尖尖的灰顶或红顶的教堂，盘曲延展的小路，从村间穿过，村上人家窗前和阳台上摆满了鲜花。

如果加拿大是世界的乡村，那欧洲无疑是世界的城市。欧洲上千年发展的历史，使得它的乡村也如此井井有条，田园般地精美与和谐。它的自然风光，阿尔卑斯山脉的风光，与北美大陆原始，随意，野性的自然风光皆然不同，是经过人手梳理的秀发，人工绘制的风景画，精致，唯美，层次有序，悦目养心。

那天的天气正是典型的奥德夏季的多变气候，有时晴空，有时多云，有时阴云密布。

晴时景色如明丽的油画，静静的河流，青青的山岗，醉人的小村庄。阴时画面有如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狂云翻卷，巫山黑水，教堂的尖顶与老树的枯枝一起指向阴霏，灰暗的天空。

我们从山路盘旋上去，穿过高大茂密的丛林，在一个小小的山坳间，夜宿在半山上的一间小客店内。山上雾气湿重，迷迷鼢。天色已晚，推门站在阳台上，看不见山上的景象，但可感到四周的山峦在不远之处升起。客人不多，幽静，昏昏的路灯下，弥漫着丝丝缕缕神秘而朦胧的气息。雾气重重，滴滴雾珠均匀弥散地分布在空中，透过暗黄色的灯光，隐隐似可数可见。

忽听山上一片清脆的铃声，沿着山坡，穿过雾色，飘落下来。原来是山上的牛群吃饱了绿草，要下山回家了。牧人给每头牛都系上了风铃，当牛迷失时，牧人和牛群能顺着铃声找到它们。

翌日清晨，又穿过雾色下山。天色渐渐凝重，感觉又开始上坡，并下起了悉悉索索的小雨。越接近Ｆｕｓｓｅｎ（天鹅堡所在的小镇），海拔越高，雾越浓密，云也越厚重。走进山中镇中，抬头望见高高半山之上的新天鹅堡，地上的雾和天上的云终于混为一气，分不清是雾还是云，雾在云中，云在雾中，天地在云雾中终于又以它最原始的方式，化为一体。由一位人间的国王，筑起的这天上的童话，就在这天地之间时隐时现。

云雾缥缈中的仙山梦境没见过晴天之中的新天鹅堡，雨天中的城堡，笼罩在一片灰白的雾气中，下面是深密的绿树丛，头上遥绕着形状变幻的乌云。渐渐走近，城堡慢慢从云雾后显露出来，高耸的灰色，诡秘，妖异，深不可测，遥不可及，与其说象童话里天使的仙居，不如说更如巫女的住所。

这梦幻城堡于１８６９年开始动工，国王选择了一面临湖，三面悬崖绝壁的山峰之上，在群山与河流的怀抱之中，错落起伏的丛林环绕，鸟瞰半山脚下老国王的黄色宫殿，方方正正，中规中矩的旧天鹅堡。

上山的方式有三种，大轿车，马车，步行，我们选择了步行。山前有条大路，山后有条小路，我们从小路上去，最终又和大路融合。举着雨伞，和细雨一起走向城堡。身前身后都是或零星，或聚集的行人，雨衣，雨伞，在山中灰暗，浓绿的道路上，如炫丽绽放的花朵。马车响着，一辆马车可以挤进十几个游人。高头大马喘着气，拉着车和人上山。赶车的人很神气，精意装扮着他的马和车以吸引游人。

走在山间的路上，就如同走在一个梦境中，不是自己的梦，而是那国王的梦，是他心中白雪公主的城堡，深山之中，峭壁之上，唯幻唯美的仙境。国王的灵感来自于他心仪的德国作曲家瓦格纳（Ｈｅｐｐｎｅｒ　Ｗａｇｎｅｒ）的歌剧《罗恩格林》，天鹅骑士与美丽的公主的爱情悲剧。天鹅是纯洁与理想的化身，国王因此命名自己的梦幻城堡为新天鹅堡。

站在城堡大门内的宽大的了望平台上，可以眺望远近的山峰，层层叠叠，高耸入云，与云雾缠绵，变幻无穷，奇妙无比。城堡紧挨着峻峭的绝壁，峭壁下是呜咽咆哮，奔腾而下的河流。

与城堡的神秘，冷峻，缥缈，仙境般的外形相辅相映，在灰白色的城堡内却拥有人间的一切富丽堂皇。加冕大厅，音乐歌剧厅，餐厅，卧室，起居室，办公室，暖房等，所有房间的装潢装饰全为上乘精工之作，大量的绘画，珍宝，艺术品，竭尽世间奢华之最。

城堡内的加冕大厅，是城堡内最豪华的大厅，也是天地合一的象征，巨大的屋顶，绘制了日月星辰，地板上是华丽的马赛克铺成的世间万物。天花板四周是彩色的大型宗教绘画，房间四周是红色的大圆柱，白色台阶通往国王的宝座。大厅中间，从天花板上垂挂下一盏巨大的皇冠，皇冠上的珠宝是由９６根蜡烛点亮的。整个大厅，金碧辉煌。

歌剧厅是让天鹅国王圆梦的地方，有专门的舞台空间和布景，两溜华丽的吊灯和立灯，墙上是精美的织毯，细述了瓦格纳歌剧中，中古时期骑士的传奇，编织细腻，绝美绝伦，犹如壁画。天鹅国王对瓦格纳的歌剧情有独钟，迷恋有加，除加冕大厅外，各厅的壁画都是依照瓦格纳歌剧的内容所绘制。

起居室里醒目地摆放着西西公主赠送的瓷器白天鹅。卧室和其他房间的墙上，门上，甚至浴池内，也到处可见天鹅的绘画，装饰和艺术品。

新天鹅堡融聚了国王天上的全部梦想和人间的所有欲望，他卧室里那张绝世的雕花木床，就是１４个能工巧匠整整用了４年时间精心打造的。

这奇幻的城堡，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直到国王在他４１岁的盛年神秘地死去（１８８６），这迷梦般的城堡都没有最后完工。天鹅国王也只在这城堡中度过了短短１７０个日夜。

天鹅国王一生曾亲自打造过三座城堡，其他两座为基姆湖畔的基姆宫（Ｓｃｈｌｏｓｓ　Ｈｅｒｒｅｎｃｈｉｅｍｓｅｅ）和林德霍夫宫（Ｌｉｎｄｅｒｈｏｆ），也都巧思清丽，体现了他艺术家的风格与气质。德国是个酷爱城堡的国家，在她的１４００多个城堡中，国王的新天鹅堡是具负盛名，别具洞天的一座。

漫步下山，悠悠到湖边，另是一番景象。与山中城堡下呼啸的河流是如此不同，开阔的湖面，灰蓝清澈的湖水如镜面般平静，风吹过，雨打过，只微微泛起阵阵涟漪。湖水渐渐延伸，融入远方的淡云薄雾之中，连成模糊的一片，徐徐向天空升起。湖面上没有天鹅，但见成群的野鸭抖着羽毛，大大小小，怡然自得，缓缓滑过。湖边芦苇丛丛，清清的雨打在上面，聚成滴滴的细珠，成串滑落下来。

一生享尽辉煌，享尽梦想的天鹅国王，生在天鹅湖畔，最后的归宿也是在这仙镜似的湖中。他的死因始终是个迷案，自杀？他杀？失足？他在生命的尽头，平静地沉落湖底。人间的奢华如浮云掠过，但梦想却永远留在了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