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江漂流

  下水

这次的路程是从四川洪雅县下水，漂到夹江千佛崖。中间歇脚在一叫做木城的小镇。

按老规矩，本来该在洪雅前边漕于滩下水，但考虑到漕于滩风大浪急，这会儿水位又高。第二天夹江千佛岩前还有个猫猫滩，仅次于漕于滩的险。这次漂流同样有好几位新手，所以就迈过漕于滩从洪雅县城的青衣江大桥下水了。

这是2000.8月中旬，阴天，微雨。

我们一早从成都乘长途汽车，到洪雅吃了午饭。

中午两点左右，我们一行18人15只船，在洪雅县青衣江大桥下准备下水。

我们在大桥下面河滩上铺开橡皮船，打气，包扎行李。

半小时左右，在满是鹅卵石的灰色河滩上，好象正绽开一朵朵硕大的彩色莲花。抬眼望桥上望去，长长的大桥上那原本光秃秃的栏杆上突然从头至尾冒出一串深绿色带的沿，栏杆上人头撰动。

仔细一看，原来那一溜绿沿竟是一溜停在那里的三轮车顶蓬，爬在栏杆上的都是来看热闹的人群，三轮车夫是看见我们从车站出来，特意赶来看热闹的，呵呵！

在人们的一阵阵欢呼声中，十五朵彩色大莲花从滩上一朵朵放进了水里，顺水漂散开来，身着红色救生衣的我们坐在船中，人们在高高的桥上看来，一定象绽开的花朵的花心，煞是好看！

我们就在这边远小县城的质朴老百姓的羡慕的目光中和真诚的欢呼声中顺江水而去。

这天漂流的路程不是太险，两岸山水在微雨中蒙蒙胧胧又别有一番景色。青衣江这一段比较湍急，漂速自然比较快。一路过来，虽不是漂长江，过三峡，也没闻到猿声，但青山绿水，蛙鸣鸟啼，也能领略到李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境。

只是浑身不一会儿就湿透了，在船上哆嗦了两小时。

晚饭时到达了又一个码头小镇木城，远远看去暮色之中小镇被深深地掩在茂密墨绿的古树下，就知道这又是一座美丽的小镇，不觉精神一振。

 

  木城

沿青衣江一带自古以来是木材产地，更是造纸技术的发源地之一。

木城，顾名思义是一座古老的木头城，首先它是青衣江畔的一个重要码头，沿江砍伐运来的木头在这里上岸，再从陆路运到各地，是一木材的集散地，木材的一部分便是造纸用的；其二木城的整个城镇的房屋都是木头造的，和岷江边的汉阳坝一样，木屋老院，陈旧衰败的雕梁画柱木格窗在老街处处可见，百姓家里满是油腻的吃饭的木桌，甚至喂鸡的木碗仔细瞧瞧没准就是个古董，四周原始态的树林茂密，古树参天；其三这里家家院里赫然垛着大堆的长长的木料竟然是做柴火用的！心疼！呜呼！

木城现在倒是有条新街都是水泥墙贴上亮闪闪的瓷砖的房子，看起来和这美丽古朴的小镇格格不入，显得俗不可耐。好在木城镇公所居然还在一座老式木屋大院里，可惜已破败得不行。

我们在一家小店安顿好，感觉真是饥寒交迫。

立即都聚在一家土饭馆，等着吃饭。

这里店小，老板和老板娘现张罗新鲜蔬菜和鸡鱼肉。

在等的期间，竟先几盘端上切得薄薄的，大片的，半透明的，香得让人流口水的老腊肉和啤酒。

大家急不可耐地大口吃喝起来，看起来，真象一帮梁山泊好汉。

我的酒量很小，喝一点就脸红头晕。

可是，大家一定要劝酒。

在四川有一句话，若女人主动劝酒，那一定惹不得，这种女人酒量一定了得。

所以，为了欲盖弥彰，我端起大碗啤酒，主动向一桌汉子敬酒，并且大声咕咕喝进两口，果然有人说话：嘉木别急，慢慢来，随意、随意！

我便立即下台：大家随意！

再没人敢劝我酒了，呵呵！

一顿饭份量足，新鲜土生鸡鱼肉和刚摘的鲜菜两大桌，绝对“绿色、生态、环保”。我们个个饱得弯不下腰，店主还热情地直问：“吃饱了没有？饭菜不好，大家要吃饱啊！”

真是当了一回神仙啊！

有意思的是在这里我们又寻访到一位93岁老太太。老人二八出阁，现家族已五世同堂。子孙有8、90人，分布在国外有美洲、澳洲、欧洲5、6个国家，国内更是四川、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职业有专家学者、国家公务员、商人……至工人、农民……

老人90大寿那年居然聚齐了国内外70多名家族成员从木城到成都直至北京举行几次盛大庆祝活动，惊动了各级领导前来祝贺。

也是临走的第二天早晨，我们去老太太家拜访，她也住在一座三进木屋大院里。老太太虽说也满脸皱纹，却浅浅的不深，看起来也就70多岁。她神清气朗，身板结实，据说胃口特好，啥都吃，从不挑食。不过，对她众多子孙她已不能认清，也难为她了，有的只见过一次，有的压根没见过，甚至连语言都不通呢。所以没聊几句她便以为我是她的哪一个孙女了。

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拉着我的手问，“这次从哪来啊？”

“从成都来。”我回答。

“怎么来的啊？”

“划船来的。”我笑着说。

“真难为妹儿了，起这么大心，这么老远还赶来看我。”

“奶奶您好将息着身子，明年我们还来看您。”

“好啊，这次不多住些日子？”

“不了，要回去上班了。”

“那记得再回来哦！”

“会回来的。”

老人依在门边和我们依依道别，真让人感动。

离开木城时，码头上大树下聚集了差不多全镇的人目送我们这一群不知漂向何方的浪子。

啊！这片古老可爱的土地，父老乡亲！

 

  闯猫猫滩过鬼门关

青衣江漂流的第二天，水路便不是那么轻松了。在接近夹江那几十里水路，先是遇到一个新修不久的拦水大坝，大家不得不扛船走路绕过大坝。

过了坝，在队长老廖的指挥下大家把15只船并成两个大船，因为前边就是著名的险滩猫猫滩，那里风高浪急，单船过去注定要被掀翻。

现在一组是7只船，按2、3、2顺序成三排绑在一起，一组8只船，按2、3、3顺序成三排绑在一起。划船技术好的在前后的角上，中间就算被照顾的比如柳教授的船。

这一并，原来一朵朵莲花般的橡皮船只能充当莲花瓣，这些大花瓣组成了更巨大的两朵大莲花。

因为我乘的队长老廖的船，所以在8只船那组的右下角。听说到时后我门这边上的船会象风中的荷叶边一样，会被浪打得翻卷起来，让我兴奋又紧张。

并好船下水往猫猫滩划的路上，两船各有一临时指挥在指挥着边上的划手协调动作，老廖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抓紧船舷的绳子，否则掉进水里没人顾得上救你！

船速越来越快，浪越来越大。“大家注意了，猫猫滩到了！”

我们这只大船率先创进猫猫滩，只见丈把高的浪迎头打来，瞬间眼前是一片水雾，浪头狠狠地劈头盖脸打来，船身被使劲拖进水底，立刻又高高抛出水面！

每当被抛出水面的那刻大家都忍不住大声喝叫“噢！！！”“哇！！！”……声未止又被下一浪淹没在水里。

这猫猫滩处的江水可真是“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说这时的船象狂风中的荷叶，真是一点不夸张！

记不清返返复复多少次，浪终于小了，缓过气来的各位一阵“噢！噢！”乱叫，那是紧张兴奋过后的发泄。这时只听见一声深沉的男声在说：“安静点！”寻声看去，只见坐在中间被保护得好好的柳教授脸色煞白，两手还紧张的抓着船舷，一副魂未归的样子。大家先楞了楞，继而开怀大笑，笑声在天水间荡来荡去，那才叫爽啊！

“别闹了，赶快分船，前边是鬼门关！”这是老廖的声音。

大家这才发现这时船速飞快，绑绳解开，本来象两朵巨大莲花的并船飘出一朵朵零落的花瓣，很快大莲花不在了，片片花瓣成一条线排开来拉开船距，一溜冲向鬼门关。

鬼门关顾名思义又窄又险。

那是两个巨大的岩石卡在江中主水道上，岩石附近是深深的旋涡，中间能安全通过的只有一溜可过一只船的通道，加上水流湍急，离只能并船通过的猫猫滩很近，所以就格外危险。

在队长指挥下我们的船正一艘艘顺利通过鬼门关。

没想到还剩最后几只船时老柳的船由于离左边岩石太近被卷进旋涡的边缘。在队长的指挥下花了20多分钟的时间老柳终于从里边挣扎出来，在远处靠边等待的几艘船也顺利通过。

过了鬼门关，远远的就快到著名的历史遗产圣地夹江千佛岩和造纸历史博物馆了。

这时的江面渐渐开阔，水渐平缓。才发现自己乘的船好象澡盆，里边装满了水，大家靠在边上，倒去水，再下得江里去，朝千佛岩悠悠划去。

经过刚才的艰险，到千佛岩这一截水路可真是赏心悦目，犹如古南北朝人吴均文中描写的“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水皆缥碧，千仗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能使“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

漂流之乐，也就在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