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望的心中燃一柄希望的烛火——影片《肖申克的救赎》联想
作者:王荔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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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望的心中燃一柄希望的烛火
《肖申克的救赎》是一部美国电影,因为题材的关系,曾经被误认为是一部监狱电影。 1994年这部影片曾获奥斯卡七项提名却无一斩获。而从第二年(1995年)开始,光盘的销售量却年年攀升,直到今天。世界各地的人——不同种族、不同肤色、不同阶层、不同信仰的人们在这部影片中读出了他们自己的感悟——那就是无论在何种境遇下,人们必须坚守——希望的心灵之烛。
影片的主人公安迪曾经是一家银行的副总裁,他被指控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她的情人。 随着法官的一声锤响,安迪被判服两个终身监禁,由此被关进了美国一个叫做“肖申克”的监狱。 肖申克是一座地狱般的监牢。 来到肖申克,犯人们听到的第一次训诫是被告知:不许亵渎上帝!——也就是说,所有的囚犯只能有一个信仰——“把你们的信仰交给上帝,你们的身体归我。”典狱长,这个肖申克的统治者说——“我只相信两件事:纪律和圣经。在这里你们两样都能得到。” 随着典狱长的手下对提出问题的囚犯,进行了示范性的痛殴,这一训诫得到了最真切的诠释:“我们让你吃你就吃,让你拉你就拉,让你尿你就赶快尿!” 接着是带有侮辱性的对犯人身体的冲洗、消毒。新到的犯人赤身裸体地从全体犯人面前走过,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囚笼。 在影片中有一个贯穿始终的讲述者,后来成为安迪的朋友的瑞德,他用沉郁的声音告诉我们:随着铁门在身后嘭的一声关住,往日的生活被彻底隔绝,你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的生活瞬间消失,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用来回味。 一个犯人,因熬不过第一夜的恐惧和绝望而发出哭声,被狱警队长活活打死了。留下的,只有一个番号,除了狱警,人们无从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就像瑞德说的:监狱的生活是由“常规”组成的,然后是更多的常规…… 我们的主人公安迪的“常规”生活就是在其它的苦役之外,还要被犯人中的“姊妹帮”不断追打、甚至强暴! 这样令人绝望和发疯的“常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年! 直到在一次户外的劳作中,安迪鼓起勇气,做了一次博弈:运用他的财务知识帮那个狱警队长节省了一大笔税金,也同时帮助一同劳作的狱友争取到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和每人三瓶啤酒——让他和狱友们感受到了那种在阳光下如同正常人的感觉。而因此,安迪那如噩梦般的“常规”的日子也有了一个转折。 安迪被调到监狱图书馆,在为所有狱警填税单的同时,安迪开始了为监狱图书馆争取资金的漫漫长路:他每周给州议会写一封信,用了整整六年,一直保持沉默的州议会终于给他回了信,并寄来200美金和一批旧图书及相关附属品。安迪在其中发现了一张唱片:歌剧《费加罗的婚礼》。 安迪小心翼翼地把唱片放到留声机上——音乐起来了,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安迪把自己锁在典狱长的办公室里,打开了扩音设备,让那美妙的天籁之音传遍监狱的上空。 在监狱的广场上、车间里、病房中,所有的狱警和犯人都向着高音喇叭——那天籁之音传出的地方,脸上露出迷惘、沉醉、向往……在那一刻,音乐将人们的灵魂带出了高墙,自由地翱翔在蔚蓝色的天空。 瑞德说,虽然我听不懂那些意大利女高音唱的是什么,事实上也不想听懂,有些东西无需语言。我愿意相信那是美好的,美得无法用语言描绘,美得让人心痛!那歌声高亢悠扬,其高其远,高墙内无人敢梦想。像一只美丽小鸟飞进我们单调的牢房,让你忘记了高墙铁栏的存在。有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肖申克里的所有人感到了自由!
看到这里,唤醒了我记忆的深处一个场景,与影片中的情景如此相像:上世纪七十年代,还在陕北插队,那时号召的是扎根农村一辈子。可能因为愚钝,那时我体会到的还不是绝望,更多的是迷惘。 有一天,我走在盘旋的山间公路上,路是土路,暴土扬尘。路上有汽车、驴车、人拉的架子车,有骑驴的婆姨、吆猪的汉子,花花绿绿的女子、咋咋呼呼的小伙子;还有成群的咩咩叫的羊,好像等不及被主人卖了似的,挤挤挨挨往前赶着,扬起更大的黄色尘烟。 转过一个山坳,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有一些帐篷,一些走动中的工人,一些不同于原始黄土高原风情的景色。而这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一根高高的电线杆子上,那高音喇叭里传出了美妙无比的天籁之音——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曲目,但我知道那是西方古典音乐——是小提琴协奏曲中的一段小提琴独奏! 那一刻,灵魂被击中了! 我听不到别的声音,路上的景物:活动的人形、张着嘴的牲畜和飞扬的灰尘已经成了美妙音乐依稀的背景,成为了动着却没有了声音没有了生命的虚幻。我全身心所能感知的,就只有那美妙无比的小提琴独奏!——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曲目,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那乐曲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如此哀婉,如此凄美,如此慑人心魄! 我的灵魂随着音乐飞升,飞向遥远遥远的地方,飞跃了广袤的黄土高塬,飞离了命运扎下的藩篱,冥冥中似乎飞到了汇集人类智慧的一个叫做文明的地方,一个集中了人类理想叫做美丽的地方……虽然当时我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腰上系着一根草绳,背驮着,腰弓着,兜里只有四分钱;但此时我的灵魂却如此自由,如此富有,如此美丽!我沐浴在人类最高智慧的灿烂阳光下,我沉浸在人类所能创造出的最美妙的音乐中!这音乐是这么熟悉,这么亲切——原来那她一直在我的内心栖息着,从未离开,只待唤醒,便轰然飞升……绚丽无比!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只会播出八个样板戏和毛主席语录的高音喇叭,竟会传出西方古典乐曲的小提琴协奏曲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谁是什么制造了此刻令人心痛和心醉的美丽! 我回想起了1972年卡拉扬指挥的英国皇家爱乐乐团在我心中掀起的美丽风暴——在首都体育馆,文革中第一次的古典轻音乐会,是英国皇家爱乐乐团的演奏!那是在“文革”制造的文化荒漠中我第一次领略音乐的美妙,我被那音乐震撼、洗礼,从此,便无法忘记那感动而回到日常的麻木中去。我就是从那时开始了学习小提琴。 虽然《开赛小提琴练习曲》我只拉到第二课,就背着小提琴下乡了;虽然当我站在陕北的那条喧闹的土路上时,我的小提琴正无辜地冰冷地躺在窑洞里,弓弦已经被老鼠咬断,每天抡撅挥锄的手指也早已僵硬无比,很长时间没有打开琴盒了,但在我心里对小提琴琴弦发出的梦幻般的声音、对神圣而美丽的音乐却异常敏感。 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拉着小提琴的翩翩少年,想起了一起读《牛虻》《简爱》《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的好友…… 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在内心知道了,我不属于我所处的当时当地,我不在那里!在心的深处我是属于这天籁之音带我去的地方的!也许就是在那一刻,我感知到了,我一定会离开那里的。我所处的那时那刻的有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很强大,但其实它们是短暂的、丑陋的、虚妄的;而美妙的音乐,人类所创造的美才是真实的、永恒的,她的优雅不是任何谎言所能掩盖的,她的美丽不是任何强词所能够篡改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这一场景依然鲜明生动浓墨重彩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想起,依然震撼,依然感动。 三十多年前,正是因为在课堂之外还能够欣赏到那逃脱了厄运保存下来的,记载了人类文明的书籍,正是因为有了消灭不了的音乐——因为还有人类创造的美好精神财富的浸润,我们的心里才保存了一块圣洁和理性的地方。使我们无论在何种境遇下都能保存着一柄不灭的烛火——希望!
安迪,因为在监狱里播送了《费加罗的婚礼》而被关了两周禁闭,回来后他对狱友们说:在禁闭室里,我跟莫扎特先生在一起!你们没有这样感受过音乐吗——莫扎特就在我的头脑里、在我的心里,这就是音乐的美妙之处,谁也不能把她从你身边夺走!她在你心的深处!这里才是音乐最有意义的地方! 是啊,无论是狱卒还是“文革中央”,在当时那貌似压倒一切的强权……,他们能夺去你许多东西但是夺不走你心中最神圣的东西——这就是你的信仰,你的信念,你所认为美好的一切——你的书籍、你的音乐——你崇尚真、善、美的价值观! 瑞德若有所思地说,他以前喜欢吹口琴,但现在,在肖申克这个高墙围栏圈起的人间地狱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安迪说,“你需要它(音乐),这样你就不会忘记!” “忘记什么呢?” “不会忘记——这世界上还有不用高墙铁栏围起的地方!有些东西在你心里,他们无法夺走,他们碰不到!那是属于你的!” “你指什么?” “希望!” “希望?听我说老朋友,希望是个危险的东西,它能让你发疯。在这里它没有用。你最好习惯这一点。” “像布鲁克斯一样?” ——在这之前,有一位在肖申克服刑50年的老囚犯布鲁克斯被获准假释。但多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老囚犯不知还有别样的生活了,他甚至不惜持刀威胁他人,试图留在监狱里!走出监狱的老人面对着半个世纪的变化,已经不能适应监狱外自由的生活,终于有一天在恐惧和绝望中上吊自杀了。 为什么呢?年轻的囚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在重获自由以后却自杀! 瑞德说:他是被彻底改造了!这些高墙很奇怪,最初你恨它,然后慢慢习惯它,再久一些,你就离不开它了——这就叫彻底改造!他们把你关一辈子,你的一生被剥夺了,你已经不知道还有别的地方,只知道这里——监狱。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受害者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施害者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他们不知道还有其他的生活,在勒令“只许有一个信仰”,在长期的洗脑后,他们对施害者产生了深深的依恋,因为他们认为只有施害者施恩他们才能活下去,才能安稳地、按步就班地苟活下去……
然而安迪没有放弃,他的心中怀着不灭的希望之火,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着他的“救赎”:他将每周写一封给州议会的信改为两封,并终于再次感动了州议会,获得了资金,将一个监狱的破仓库改造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监狱图书馆;他帮助几个囚犯获得了高中文凭;他在犯人中间从教拼写字母开始,传授文明、启迪智慧、救赎灵魂…… 终于,也许是上天怜悯,一个新来的狱友兼学生向他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这个故事证明了,安迪不是凶手,那凶手正是另有其人。似乎安迪的厄运就要结束了,他找到了典狱长,说明了情况,要求典狱长尽快调查那个真正的凶手,还自己以清白。 此时典狱长正在利用安迪建设监狱图书馆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大发其财,他需要精通财务知识的安迪帮他做黑账,而且典狱长所有的贪腐黑幕安迪都知道。这个肖申克监狱的一把手怎么会放安迪离开呢?他恼羞成怒地将安迪关进了监狱禁闭室,试图打消安迪重获自由的希望! 这个冷酷的家伙,为了灭口,为了让安迪彻底绝望,竟然设计杀害了那个知情人——安迪的狱友兼学生! 安迪的希望之路又被堵住了。 在肖申克监狱里,绝望就像空气一样,弥漫在所有地方。能让死水一样的生活泛起微澜的就是更多的无耻,更多的暴力和更深的绝望…… 似乎,生活就该沿着强力给你规定好了的路线往前慢慢进行?无论有多么不如意,无论有多么无奈,无论你是不是感到生不如死!
安迪走出了禁闭室,又开始了监狱里的“常规”的生活。 也许他也认命了?他也终于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当他按部就班地给典狱长作黑帐时,当典狱长得意地说:“你回来真好”的时候? 在监狱的大墙下,安迪和瑞德有一段对话: 安迪:“厄运漂浮,落下来掉在某人头上,让我赶上了,就是这么回事。我处在龙卷风的风口上,只是没想到暴风雨会持续这么久……你相信你会出去吗?” 瑞德:“是啊,等老得胡子、头发都白了,连路都走不动了的时候,他们会放我出去的。” 安迪:“告诉你我要去哪里——日华塔尼奥。在墨西哥,太平洋上一个小岛——知道墨西哥人怎么说太平洋吗?——一个没有记忆的地方。我想到那里安度一生。一个温暖的,没有记忆的地方,开一家小旅馆,买几只废弃的小船,把他们修好,带着客人出海,在船上钓鱼……在那里我需要有朋友帮我” 已经在监狱呆了三十多年的瑞德说:“到了外面我想我活不下去,我一生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度过,我已经被改造了。像布鲁克斯(那个自杀的老年囚犯)一样。” 安迪:“你太低估自己了。” 瑞德想象着:“太平洋?那么大,我会被吓死!” 安迪坚定地:“我不会!” 瑞德劝安迪:“你不该这样折磨自己,这不符合实际。墨西哥远在天边,而你却被关在这里!这就是现实。” 安迪:“对,这是现实,墨西哥远在天边,我被关在这里——其实说到底是个简单的选择,要么忙着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是啊,要么忙着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有时候,生存是比死亡更艰难的事情;有时候,生存需要更大的勇气。
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安迪用一把六英寸的小鹤嘴锄,(瑞德曾笑说如果用它来挖地道逃跑,得挖600年,而安迪只用了20年的时间!)用20年的时间加上坚韧的毅力和非凡的智慧,再加上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放弃的希望的力量,他挖了一条地道,涉过了一英里无法忍受的肮脏无比的下水道,终于成功地逃离了人间地狱! 那个不可一世的典狱长被安迪揭发出了所有的罪行,也终于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饮弹自尽了!就像在他墙上挂着的那个镜框里写的:上帝的惩罚来的比预料的快! 瑞德在服满40年刑期后也终于被获准假释,出狱了。他面对着40年监狱生活养成的不喊报告甚至尿不出尿的习惯,面对着和老布鲁克斯一样的对自由生活的惶恐,终于克服了胆怯和新的绝望,踏上了追求自由和幸福的希望之路…… 最后,安迪和瑞德两个好朋友,真的在日华塔尼奥——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重逢!
太平洋的海水就像梦想中的一样蔚蓝! 就像安迪给瑞德的信里说的,心怀希望是一件好事,也许,是最好的一件事!只要心怀希望,就永远有希望!
所以,请始终呵护心中那一柄希望的烛火吧——只要你坚守,终有一天,希望会插上真实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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