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印象
作者:凤栖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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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印象
江先生原为某出版社编辑部主任,社里出了部书给他惹了大麻烦。非常荒谬,书是领导引入,结果因涉及民族感情出事,虽然情况非常牵强,也很偶然,他不幸成为主要责任人进了监狱。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但莫名其妙横遭牢狱之灾的人却为数有限。江先生开始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最初他乐观地认为,给他带上手铐是乱了套,后来收审他,检查长也没觉得事情有多大。他想这事有领导有单位一力替他澄清,事情会平和地解决,但他就没盼到个明白。几个月后正式收审他。那天他急了,不签字,问检查官:你说没啥大事,我很快就会出去的?检察官有些无奈,顾左右而言它:你不签字也没用,还是签了吧。老江无法,只得签了。再后来他被转到了四大监。临走那天提他出去,他又以为要放他了,什么东西都没拿,审完宣布逮捕要转地方,问他:你咋啥都没拿?他说:我以为今天放我。扯!快去拿,这才由老犯人替他拿了行李来。于是江先生的宿命般地经历了一段铁窗生涯。 进了监舍,是一间不大的囚室,拥塞了30多个犯人,30多对眼光从暗处一齐射向他,颇让他胆寒。他进退两难,硬着头皮进去。围子上坐了三个人,矮而横的那个叫瓦尔特,彝族,是监室的召集人。另外还有两个,一个诈骗犯,一个扒手。所谓围子,是监舍中犯人头子议事的地方,入围者由召集人挑选,可以享受一系列的好处,比如睡好的铺位,坐第一排看电视,新鬼进来进贡的钱财也可从召集人那里分得。召集人由狱警指定,目的是维持秩序汇报情况。围子是简陋的纸板包装箱,上面覆盖塑料薄膜。 瓦尔特粗声说:过来!瘦弱的老江老老实实走过去。瓦尔特一声暴吼:“你狗*的懂事不懂事?”老江连声说:懂事懂事。瓦尔特说:带钱没有?老江马上说:带了带了,我带了两百块。说着就掏出来递过去说:都在这。对方见钱放缓了颜色说:犯啥子罪?老江想了想说:渎职罪。另有一人在装模做样的做记录。老江想:这里的人能写出“渎”字恐怕不易,偷眼一看,三点水,一个卖,渎,那记录者居然写对了,心想:这家伙定是犯人里不简单的人物了。瓦尔特又说:你交的这二百块有40做公用给你说清楚。其它如何安排老江没咋听清,一路说:知道、可以。于是老江没有挨打,作为新鬼睡尿缸边上是通例,不含糊地享受了,牢里叫抱金鱼缸。 第二天,又来了新鬼,审问照例进行。问他犯什么罪?他很有些资本地回答:杀人。老江想:这下遇到凶家伙了!岂知瓦尔特立即变了声音,厉声问:杀了几个人?那人一楞,不知如何回答。瓦而特大怒:狗*的装疯眉翘,杀了几个人都不知道,你了不起杀了人了,给我打。犯人一拥而上,好一顿们揍,直到那家伙哭妈喊爸的求饶服了。老江看得心惊肉跳,掂量出了围子的分量。那这是一级权力机构,最底层最黑暗却也有生杀予夺之权。 老江小心翼翼度过了最初的一段艰难时光,得知了一些情况。瓦尔特是召集人,是个出手很重的家伙。他随便弹犯人一个波箩,额上就会大包隆起。之外,诈骗犯是极有特色的人物,这个家伙就是能写出“渎”字来的人,他有本事把成华区的公房当作私房给卖了。不是一间,而是好长一排房子,他很得意,自称是凭脑力劳动吃饭的人。“我做事的时候,那是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假发、假胡子。”但他在监狱中的地位似乎并不高,犯人有他们的评价标准。两类人地位最低,强奸犯、虐待老人的犯人。连小偷也有他们的道德观,他们鄙视从居民窗口偷腊肉的小偷。认为不入流。正所谓行有行规。狱中的老手对此表示轻蔑不耻。 老江为人友善,方法得当,渐渐地位发生了些变化,其基本原因在于他本生是斯文人,罪与非罪,哪怕你被判了,人心还是有杆秤。再则老江未开除工职,有收入,家里源源不断送些子弹进去,有钱就好办,想买什么可以托人,价肯定奇贵,天价。老江长了点疮,托狱警买药,50元不找,就那么一支油膏。但总能解决急需。人情也可维系。老江各方施惠,成绩显著。金丝诈骗犯在这方面很惨,毫无经济来源,长吁短叹,阴森森地议论:我最近彻底的悟清了,他妈的坐牢也得有钱! 不管怎么样,老江的景况发生了变化,而这变化的迅猛甚至把他吓坏了。 干警选中他做某监室的召集人。他想:那么多坏蛋胚子恶棍,他怎么管得了。于是慌忙摆手摇头连连说:我不做这个召集人!狱警眼睛一闭说:你怕个啥,有我。由不得老江说不,他做了召集人。 干警带他转入新的监舍就职。一边走一边用警棍拨得那铁门咣铛响。开了监门,又捅出一阵声音大声喊:听好了啊,这是你们新的召集人,你们都要听他的。里面一片静默。干警突然火了,说:他比你们爸年纪都大,都听好,哪个要是不听招呼,医痛!又转向老江说:哪个闹事,你就按铃。(每个监房都有一电铃。)说完走了。老江唯唯诺诺地应了,却脑皮子发麻脚发软。他面临的是几十个经历各不相同的罪犯,而他手无缚鸡之力,论凶狠狡诈也根本不是对手。老江想哭。但老江还是走进了监房,他会遭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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