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版纳情 作者:丁文慧


 

   难舍版纳情

 

我喜欢坐在学校后面那寂静得让人心都发慌的山腰,听山风吹着茂密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也喜欢听潺潺溪水、鸟儿叽啁的天籁之声。可此刻的我却坐在流沙河畔的大青石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想什么呢?我将离别我那些可爱的民族学生,结束西双版纳十年的知青生活,明天就要回故乡去了。这本是知青们最渴望最激动的事儿,可我的心却在隐隐疼痛。我割舍不下对那片山水的思念,毕竟在西双版纳生活了十年,对这片热土地难舍难分……

想当年,我曾和许多知青一起在西双版纳的密林中探险;到过原始森林;见过大蟒蛇;遭遇过野象;在孔雀湖边的湿地里捡过鸟蛋;在流沙河畔的夜晚,打着手电筒在沙滩上捡知了(那儿的知了到了夜晚都趴在沙滩上纳凉);在雨季过后的林子里采木耳;在收割过的稻田里逮野鸡;在建设兵团的水库里划竹筏运石料;和傣族青年一起过泼水节、跳孔雀舞、放高升……在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采过中草药;在文宣队时,曾翻山越岭为少数民族进行过文艺演出。西双版纳如诗如画的山水和民族风情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我的脑海里风姿绰约的凤尾竹迎风摇曳,像阿娜多姿的傣族少女轻盈飘逸的身影,火红火红的凤凰花,像少数民族那赤诚美好的胸怀。

在西双版纳勐海三中任教的五年里,我和那儿的民族学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那儿的人民特别尊师重教,那种体现可不是一般语言所能表达清楚的!由于我和我的学生年龄差距不大,他们当时是十五、六岁,我二十出头。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代沟和距离感,在他们眼里,只要老师对他们好、尽心尽力教他们读书,那就是好老师。由于民族学生离家远,爱伲族、布朗族学生的家都在高山上,交通又不便,因此他们住校,星期六下午才能回家去。所以每天早上晚上的自习课我都参加,并利用业余时间教他们唱歌跳舞。我教过的孩子中后来有不少人都走上文艺道路。由于当时学校建在山坡下,吃水都是井水,从井里放吊桶的绳子就有十多米长,饮用水十分不便。岩扁、岩依宏等学生自发地砍毛竹将山上的泉水引下来,接到了我的住房旁。想想看将泉水引下山要打多少根桩子、剖多少根毛竹,其艰辛就可想而知了。后来我才知道,学生们认为老师是汉族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儿,喝不惯井水要水土不服的,而且用井水洗衣服也不好。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当时使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有一个布朗族的学生,汉族名字叫李丽,家住在深山里。她一直有个想法,想让老师到她家去家访,看着她那真诚的眼睛,我不忍拒绝。于是我们师生就上路了。我只记得一大早离开学校,到达了云雾缭绕的布朗山,已是中午时分,只听得寨子里狗叫声不断,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欢迎我们的哪是李丽的家人啊。老乡们听说老师来了,整个山寨的人都来看望我,他们都拿来了自家酿的米酒,山上打来烤好的野猪、狍子肉等。从他们的嘴里我得知李丽是他们山寨里第一个上中学的女孩子。他们对李丽寄予了厚望,希望她毕业后回山寨当文书,给他们记帐、算工分。我在喝水的时候,发现屋子的墙上挂着一根根长绳子,绳子上都打着一个一个的结。山寨里有文化的人太少了。我这时才真正明白,他们为什么特别尊重老师的道理了,那就是尊重知识,向往文明。

少数民族结婚普遍较早,女孩子们很早就嫁人了,李丽的父母能送她读中学是多么不易啊。而那些民族学生学习也特别刻苦努力,他们讲普通话的能力其实并不比汉族差。相反,要我们学民族语言就困难得多。我到今为止只听得懂,却讲不好,只会讲一些简单的日常问候语。而这些民族学生别看他们只有十五、六岁,却特别回观察老师的动态。他们想留住我们这些年轻的汉族老师,居然使出了绝招,想让我们在当地结婚,并积极帮我们汉族老师介绍对象。岩依娜曾悄悄地试探过我好几次了。她说:“丁老师,你认为我们学校教数学的李老师怎么样,他可是阿拉上海人哪,李老师对你印象很好的……”勿庸质疑,她这样的用心是想将语、数两位老师都给留住了,其鬼心眼真是何其“毒”也。不过,从这个例子里,可以看出这些孩子们对老师的由衷热爱。

当学生们得知我要调回老家的消息后,很多学生都哭了,他们一起来到我的寝室,和我说着告别的话。男孩子岩拉说:“老师,我们知道你要回到你的阿爸阿妈那里去了,那是你想家的心,我们留不住你,你可要常来信啊!”同校的四川籍王老师帮我捆行李,学校食堂的师傅们特意为我准备了丰盛的告别午餐,李校长和全体老师为我送行。

虽然那餐饭根本无法和现在的酒席比,我至今还记得那顿饭的主食:过桥米线、酸菜炒肉片、麻辣鸡丁、辣子溪沟鱼……但那份深情厚意,永远印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云南菜的酸辣味早已深入了我的心,改变了我这个上海人的饮食习惯。西双版纳的经历刻骨铭心,永远是我人生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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