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是我在三十岁那年生的。我第一次当妈，他第一次当儿子，大家都没有经验，彼此都需要一个磨合期。 

我生这孩子是剖腹，头两天下不了地，由护士喂他吃牛奶。第三天开始去哺乳室，老远听见一大群孩子在哭，我觉得其中有我的孩子。果然，从手上拴着的小牌上找到了他，红头胀脸的粗着嗓子，手脚都从襁褓中伸出来。护士说这孩子有个性，我信。她见过的多了。 

磨合期最大的问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哭。饿了哭，饱了也哭；困了哭，醒了也哭。后来发现他是要人陪着他，只要我在旁边和他说些什么，他就安静下来了。也曾以为他是要听见人的声音，就放了个半导体收音机在旁边开着，但是没用，他要听的是我的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如此之神力，于是很有成就感。 

不知小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敏感。抱他在门外晒太阳，旁边有一辆汽车经过，远远的鸣了一下笛，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胎发竖起来。要是我趁他睡觉时溜出去买点菜之类，回来时如果他已经醒了，一定已经释放了肠内所有的累赘。这种由精神紧张导致的肠蠕动加快是医书上在论的，我后来查了。

他的爱哭使我很伤了一阵脑筋。但是后来我发现，这种哭闹不止是和他直接的身体感受以及情绪有关，还和他自身之外的事物有关。比如天阴，比如傍晚，人特别容易觉得孤独的时候。所谓天人感应者是也，老祖宗的学说有道理。在这种时候，我的声音似乎也不那么神奇了，让他安静下来要多费些时间和口舌。有时候实在累了也就不去和他说什么，随他去。但是也许是因为他这时已经大些了（两三岁？），不去理他，反倒相安无事了。越哄，他越是大声地哭叫（当时忘了考察是否真有眼泪），不哄，声音渐低（同时用余光偷窥我的反映的动作绝对是有的），以至全无，只剩下几声无限委屈般的长长的抽泣，自己就开始玩，每每还若无其事地和我说点什么，好象他从来就没有哭闹过！ 

所以我的经验，对小孩子的哭千万不可哄，越哄越哭，哄他的人越多，他的哭声越响。他其实是想引起别人对他的注意。只要断定他本无大的不适，就尽管放心地随他去！可惜这条经验我还没有再次实践的机会，或许哪天能在孩子的孩子身上练练手也说不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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