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唆江在此调头 作者:隐于市井


 

    啰唆江在此调头


  凡是勐腊的插队知青,几乎都不会忘记1970年夏天在县城举办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或者义愤填膺,或者“一身正气”,应该还有逍遥的,应该还有惭愧的。很可惜,那一年我几乎都是在上海度过的,在以我自己的方式追求着生活的充实。71年夏天,小勐仑也办过一次学习班,我赶上了。那时候流行办学习班,因为他老人家教道我们说,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很多问题可以在学习班里解决。那次学习班到底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我被临时封了一个小官,一个小组的两个组长之一,是正是副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我的搭档,另一位组长,是邻近寨子的女知青M。她给我带来了好心情,不然我也不会把那次学习班记得那么牢。大概是两个乡的与会者都集中在城子,公家管吃、管住、管工分,大部分时间是坐在竹楼里聊天,过程没有什么轰动的,却很惬意。

傍晚,男生们会去罗唆江边洗澡。尽管那时候的江水还是混的,洪峰刚刚过去,大水尚未退净。为了洗净酷暑,大伙儿几乎都下水了。之前,我早已习惯在啰唆江中穿梭,惯常劳动回来,会去游几个来回,不过那是在植物园吊桥下,那里江面较窄,旱季的时候江水清澈,水流也不太急。城子的江面看起来比新寨那一段宽多了,也许是因为江水在此调头,冲刷江岸的缘故。对于陌生的地质水文,我还是比较谨慎地只是在江边浸湿身子。也不知是谁,有事没事地起鬨,拽拽我说,游过去,游过去否拉!热血少年,最吃激将法,我随口答道,谁陪我一起游,我就游!说时迟,那时快,未等我的话音落下,只听得扑通一声,那边已经有人往江中去了!我忙不迭扑到水里,赶过去,几十米之后,靠近了,才看出是G。那时已经逐渐接近江心,突然我觉得自己游不动了,不是手脚没有力气划,而是任凭怎样划,不但没有向目的地靠近,反而更远了。真见鬼!难道我就要这样淌到老挝去?也许我该死了?虽然想到了死,但是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你知道当时我想到了谁?我想到了普希金。虽然全世界都为他惋惜,他却就是赌一口气,从从容容地走了,真是伟大的普希金。这样一想,反而冷静了,有对策了,大不了冲过城子这道湾,到曼安地界再说。于是就不再拼命求快,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对岸划去,一边搜寻G的身影。嘿!他居然已经站定在水里,我怎么这么傻!我也竖起身子,站住了。其实此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主河道,我脚下踩的,在旱季时是应该高于水面的滩地,雨季水大,淹掉了。尽管江水在平缓的滩地上还是比较急,却只到大腿深了!也许是G比我熟悉水情,也许G的水性本来就比我好,他站在我的上游大约一百米处。好了,没事了,回去吧!我徒步在深过膝盖的水中,向上游走去,直到留足提前量,才再次扑进刚才几乎威胁我性命的江水。有了刚才的经验,回程可以说是“胜似闲庭信步”。只是耽误了很多时间。

那天晚上好像还要学习什么。等我赶到会场,M已经在主持讨论,她肯定已经听说刚才的故事,以惯有的爽朗的笑声来迎接我的迟到,不知是嘲讽还是安慰,反正我是当补药吃了。别人也许不会知道,我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怕死,临危不乱。这种心理素质陪伴了我此后的几十年,得益匪浅。人家说,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确实是真的。

再次见到G已经是2006年,在加拿大回来的L宴请一些插队老朋友的餐会上。我倒忘了问他,还记得咱俩在城子横度啰唆江不?


                                                                                    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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