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魂

那一年，是大灾年，中国连续失去3位中央高层领导，毛泽东、周恩来、朱德3伟人的辞世就如意料之外的陨落一样击打着人们的心灵；唐山大地震，无数百姓的哭喊声又象裂开的地缝一样撕碎了全国人民的心。当年中国历史的全貌：天体崩溃，巨星殒落；大地开裂，苍生离散，全国抗震，人们沉浸在悲痛里，全中国被悲哀笼罩着。
    当时，我们医院也搭起了很多的防震棚，一些行动方便的轻病人也搬到防震棚去住，留在楼房病区的是行动不方便的重病人。大家每天关注着有关地震的各种传闻，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连毛泽东逝世的消息都是在防震棚通过收音机收听到的。那时候，欢声笑语基本听不到，大家的心情沉重，头顶上仿佛漂浮着一片愁云。
    一天半夜，我正在病房值班，突然听见来自楼上的慌乱的奔跑声和嘈杂声，越来越清晰地听到有人敲着脸盆撕心裂肺的喊着：“地震了，快跑啊！”病人都被惊醒了，大家就像炸了锅一样，我们赶紧组织病人撤离楼房。一会，医院的广播里也通知全体的医务人员到各自的科室病房疏导病人撤离楼房，医生护士们都如临大敌，慌乱地扶着、抱着、背着、抬着病人，撤离到防震棚去。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可能是吃奶的力也用上了），背了2位骨折的病人出去后，倒回来背截瘫病人韩X丰。他已经住院几年了，与医务人员都很熟，感情也深，慌乱中他很沉着，不像其他人大喊救命，已经第三次让我先救别人，我忍着眼泪不吭声，转过身来背向他，抓住他的双手往我的肩头拉（他下肢瘫痪，只有上半身可以活动），艰难地背起他，慢慢往防震棚走去。因为他个子比我高，所以双腿几乎拖在地上，要命的是我根本无法将他从我的背上放下来，最后的结果是我也重重地仰倒在他的身上，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怕自己摔坏了他，砸坏了他，给他带来更多的伤痛！他反而笑着安慰我，让我赶快去搬别的病人。
    再次冲进病房，没撤离的病人只剩下一人了，他是潮汕知青，因为左下肢胫腓骨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刚刚做完手术，左腿被钢针钉在牵引床上牵引，要搬动他还要拆了牵引才行，所以等到其他病人都搬走了才集中力量来处理他。在当时的环境下他极度恐惧，求生欲驱使他不停地喊救命，也不断的试图挪动他的伤腿，还过激地骂我们见死不救。给他拆牵引的时候也没积极配合我们，等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搬到防震棚的时候，马上就投入了抢救他的“战斗”中：因为拆牵引和搬动，他那还没形成骨痂的骨折部位再次错位，一段胫骨戳破了他的动脉暴露在小腿的皮肤外面......他在流血，我们在流汗，全科的医务人员都在抢救他，输液、输血、强心剂注射等等忙得不亦乐乎，从他渐渐弱去的声音里看到了他生命的危机，他苍白的面色让我们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当他恢复微弱的呻吟声，脸上泛起红晕的时候，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他从死神的手中抢救回来了！
    那一夜，我们累得半死，地震没发生，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如果那潮汕知青因抢救无效而丧命，该让谁人买单？乱敲脸盆喊地震的是何人？也不知道他出于何种居心,是恶作剧还是精神错乱？抑或是对现实不满故意捣乱？如果上纲上线当成阶级敌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有没有因此而负责任？不得而知，但那一夜的情景却刻骨铭心地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作者：莫老爷（原海南岛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