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旁边的同学突然哭起来 作者:50情怀


我们这些知青刚到农村时,最小的大约只有14岁,最大的也就是刚刚20岁出头,因为生长在城市,基本上没有重体力劳动的锻炼。对于农村的艰苦,我们应该说是有一些思想准备的,但是,真正的农村生活开始后,我们才明白,当初的“思想准备”是远远不够的。
插队时的沉重劳作,给知青们留下了痛楚的记忆。女知青们体质较为柔弱,她们的感受会更深。
    一位女知青在回忆文章中写道:
    收麦子的时候,手打泡是小事,那腰腿才疼呢。晚上睡觉不敢翻身,半夜一动弹,疼的能大哭大叫起来。有一天半夜,我疼得难以入睡,身旁的同学突然哭叫起来,抱着腿来回地滚……
    对于笔者这样的男知青,沉重的劳作也是几乎是不堪承受的。
    在农村,担粪是我们经常要干的活,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印象。挑粪的担子本来就很沉重,如果是在雨中,就更难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这样一次雨中担粪的经历:
    那是春天,我们在山沟中的一块地里“匀粪”(把大堆的粪分成小堆),赶上了雨。刚开始时,雨还是细雾般轻柔的,后来就变成了明显可以分辨的雨点。队长认为这一点雨是不影响干活的,应该匀完这块地再收工。于是,我们继续挑着担子在地里匀粪。
    雨水先是浸透了肩头,使扁担变成发涩的;接着,头发里蓄积了足够的水,那多余的水就带着早春的凉意流进了领口。更难受的是在脚下,田地里的黏土落上了水,顽固地粘在了鞋底上,每走一步,鞋底上的黏土就要加厚一层。最后,黏土竟粘到了鞋帮上,成了黏土的“套鞋”。
    我拖着沉重的“套鞋”,挑着沉重的担子,在田地里艰难地向前跋涉,目的地就是前方的粪堆。那时,我失去了其他一切感觉,只有目的与意志之间的简单而严峻的关系……
    还有一次挑粪,也是在春天。那是晚上,我们加夜班往山上挑粪,不知担了多少回,汗水把绒衣、绒裤都湿透了。我筋疲力尽地回到住房里,脱下了湿淋淋的绒衣、绒裤,不知怎的,脑子里冒出了“汗牛充栋”这个成语,觉得自己就是那头“汗牛”。尽管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却只能有一个短暂的睡眠。早晨,生产队长催工的声音又早早地响了起来。
    许多知青对于生产队长催工的喊声都会留有深刻印象。恰如一位知青的诗中所写的:“冷炕和衣才入梦,催工队长唤声高。”?
    我还保留了一张“工票”,小小的纸片上面仿佛浸透了我的汗水。

                
                  “挖沟涧”:尘封已久的记忆

    当时在生产队里,我们和当地农民一样干活,包括最累最脏的活计。有很多劳动是在相当恶劣的条件下进行的,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挖沟涧”。本文写这里,我要鼓起勇气,让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这里复活。下面,就是我在《白皮回忆录》(写于1973年)中的记述:
    山西农村的厕所,是砖砌的又大又深的井一样的建筑。掏厕所时,把上面的稀粪掏干之后,还剩下一层很粘稠的沉积层,叫做“沟涧底儿”,要挖的正是它。
    我要下沟涧了,穿上高腰胶靴,换上一身破衣服,还听了一个伙伴的话,戴了顶草帽。一架梯子放进沟涧口,那沟涧口本来就不大,又放了梯子,勉强能够下去人。我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下去,尽量不蹭上井壁。下到最后一级,再下面就是粪了。“下呀!”有人在上面喊,我才发觉自己的动作竟然停顿了。我把脚从梯子上移开,朝粪中踏下去。软和的粪使我的脚下陷、下陷,终于,我接触到了软绵绵的底层。这时,我的意识深处闪出一个念头:我是站在粪里了!梯子升了上去。
    我适应了沟涧中的阴暗之后,看清四周都是发黑的砖,粘满了粪。抬头向上看,半个沟涧口被石板挡住,另外半边敞着,从那里吊下来一只粪桶,一把铁锨。我的任务,就是用铁锨把粪桶装满。
    这工作绝非轻而易举。四周的砖壁上都是粪,我不能自由地挥舞铁锨。虽然脚下到处都是粪,可它们是如此“滑头”,如此易流,我几乎捕捉不住它们。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学聪明了。先把脚边的粪挖开,让自己有一个立足之地。脚下灵活了,就可以更主动地向粪“进攻”了。我把它们全部赶到一边去,然后,哪里有粪胆敢朝我流过来,我就先挖掉它!就这样,粪在一点点地减少。
    粪桶一次又一次地被提上去,又放下来。从桶沿上、井口上,一滴滴粪汁滴落而下。它们落下的声音滴滴哒哒地响着,回荡在这洞穴般的沟涧中。幸亏戴上了草帽。
    也不知干了多久,我忽然感到头晕。仿佛还记得粪中是有一些有害气体的。而且,沟涧里的凉快已经变成袭人的寒气了。幸而,我的工作在这时结束了。梯子放了下来,我上去了。我是满不在乎地上去的,反正都一样了……


                          《大江三部曲》


    1973年,是我插队的第五个年头。这时,同村的大部分同学都已经离开,找到了“出路”。而我仍然在为找出路而苦苦挣扎。我和仍留在村里的同学们经历了多次大学招生和招工,都是希望落空,无果而终。
    973年5月份,大学招生又将开始了。
    这一年的招生方法有了改变,要进行开卷考试。虽然开卷,毕竟是考试!经过数年来为上大学而进行的毫无结果的努力之后,一线希望的曙光终于出现了。人们终于可以在比较公平的条件下进行竞争了。
    考场设在县城。考试那一天,我见到了来自全县各村的知青们,大家在考试之前聚在一起,互相鼓励,争取好的成绩。
    考试顺利结束了。我对自己在考场上的发挥是满意的。在等待考试结果的期间,我写下了长诗《大江三部曲》,诗中写道:
                   天发怒了,
                   闪电射出千道金光,
                   暴风雨
                   席卷了小小的池塘。
                   我——
                   大海的儿子
                   在暴风雨中放声歌唱……
                   风急了,
                   雨烈了,
                   水也骤然急涨。
                   在这风吼雷鸣中,
                   我昂然地奔向海洋!
    我觉得我们这些知青如同大江里汹涌的浪涛,就要奔向海洋了!
    在考试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就这样怀着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命运之神的微笑。然而,我们这一代人真是命运多舛。这一天,报纸上刊登了关于张铁生交白卷的报道。刚刚进行的考试无须宣布就自行失效,上大学的愿望再度成为一枕黄粱。直到1977年恢复高考,我才终于实现了上大学的愿望。

                                 
   

 ——引自我写的《当我们50岁之后》一书,已经由农村读物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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