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井 作者:深秋


我们大队的饲料基地只有一口吃水的井,但是这口井除了吃以外,远远满足不了浇菜的需要。而且菜地离这口井还有一段距离。于是老黄决定在菜地里打一口井,以解决菜地浇水的需要。那一年是一九七一年初秋,老黄在菜地用脚丈量一下那一块用来打井的地,就这么简单,在一个傍晚的时分,我们开挖了第一锹土。趁着初秋地还没有上冻之前,打到地下水层。我们的进度出奇的快,几天下来,已经挖到沙质层了,如果地仍然不上冻,那么就将有坍塌的危险。于是老黄决定等上冻再干。严冬终于来临了,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多度,我们将镐头在炉火上淬了火,使镐头尖变得锋利一些。冻得硬硬的沙质层一镐下去一个白点,刨来刨去进度十分缓慢。这时我发现在冻土之间的断面上一刨就可以下来一大块,那我就尽量多地创造断面,这个法子果然很好,进度大大地加快了。随着进度的加快,井深也逐渐增加,老黄用两根木辕子架在井边上,用滑轮吊在绳子上,我们打井顺着滑轮上下倒也方便。一天我顺着滑轮下到井下,刨下来一块足有拾多斤重的冻土块儿,当用滑轮吊上去之后,由于中途偏斜致使冻土从筐中滑落,我正在全神贯注刨冻土,丝毫也没有察觉,只听井上发出一声尖叫,冻土擦肩砸落在井下,好悬那,如果此时我稍微动一下就会重重地砸在我身上,后果可想而知,可能永远看不见妈妈了。(妈妈始终在我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时隔不久又一次滑轮偏斜的事故发生了,但这次滑落的不是石头,而是活生生的人。那天晚上收工,在井下作业的知青依次坐滑轮上行,井上也需要人操作,当井下剩下最后一个知青李申时,他说自己能行叫其他知青都先回去了。他自己由于操作不当,滑轮又发生了偏斜,致使吊在半空中的李申又重重地跌了下来,一屁股狠狠地摔在地上,使他眼冒金星,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此时井上连一个人也没有了。当他稍微清醒一点时,他只好勉强挣扎起来,重又坐上滑轮筐,支撑着一个人上了井。严寒中的井底作业十分艰苦,进度也很慢,最艰难的时候有时只有两个人,一个在井上一个在井下,我经常是在井下,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身穿厚重的皮得勒,干到挥汗如雨时,皮得勒里热气升腾。一旦休息汗落时,就连里面的衬衣似乎都冻住了。虽然很苦但从来没想到退缩,更不曾被这难以想象的艰苦吓退过。沉重的劳动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都动摇不了我们乐观的情绪。苦乐都在其中了。就连想家大哭也是一时的宣泄,过后仍是一派无忧无虑,一片晴空灿烂……反而在不惑之年回忆起往事时倒常常会产生出一种挥之不去的感伤……
  我们付出了一个冬天的努力终于使这口井打造完毕,其水虽不算甘甜,但是浇菜地却足够了。我们用这口井浇出了足有足球那么大的疙瘩白(一种大头菜),白绿相间的大葱,鲜灵灵的水萝卜和金黄剔透的胡罗卜。但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开垦草原种粮种菜会促进草原的沙化。三十年后当我重返故地再次站在我们亲手打的这口井的井边时,它早已被牧民填埋,荒弃的土坑里散落着一些当年土默特的丢弃的鞋子破脸盆等废弃物……似乎在向人们证明着甚么。我默默地站了很久,呆 呆地望着这口曾流下我们知青汗水的井,仿佛又看到当年一群衣衫褴褛的知青挥动着镐头迎着冬日的风雪,奋力地开挖着眼前的这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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