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记事(一) 作者:凤栖山人


2006年10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饱食之后,某君在餐桌上讲了许多知青生活的故事。某君50出头,当年的老三届,现今的地产商。生活的历练明白地写在他的脸上。试录其故事,聊以纪念39年前的那些日子。

1969年1月,成都市的天地、房屋、街道笼罩在一片令人沮丧的灰色中,大片的灰色瓦房显得破旧呆滞,伴随着锣鼓声和人们告别的呼唤,从市中心开出了几百辆敞蓬卡车,知青们上山下乡正奔赴各地。其中有一批是前往川滇交界的宁南县安家落户,中学生们稚气未脱,背包坐在身下,寒风吹打他们年轻的面庞。车过人民南路广场,毛主席向他们挥手告别,他们也惜别这座生养他们的城市。

    汽车整整行驶了5天,晓行夜宿,终于到达了宁南县。

县上分配知青犯了一个大错,因为担心红星公社艰苦,没有人去,于是县知青办介绍红星公社是全县最好的地方,学校因此把年龄最小的初68级分到红星公社。待到红星公社,只见近处高山峻岭比肩而立,远眺群山巍峨重重叠叠,大自然呈现出一派雄浑苍凉的景象,云雾在山间浮动,金沙江蜿蜒流转,抬脚过江就出四川进云南的巧家了。

这里地处横断山余脉的川滇交界处,历来以贫穷闭塞、天高皇帝远著称。而公社距县城已有50里地,再往队上走还有20里山间羊肠小道,狭小的公路到公社已经被彻底打上了句号。知青们怔住了,乱了一阵,但也只好接受现实挥泪而别。男生李岩、李文瀚、张新雨,女生高蓉、易敏、李唯嘉分在一个生产队,正好三男三女。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除此之外,组织上自有深谋远虑,组织已为其扎根农村安排好人道之策。

昔日的学友、文革的战友顷刻星散。各队俱由队长来接,行李由队上的农民背了,一路打探,才知道本地自古匪患猖阙,至今仍未脱离刀耕火种,每人年分毛粮170多斤,其中红苕以5比1折算。天檫黑时一行人到达了生产队。当晚在队上的公房住下,楼上是生产队的谷仓,男女生隔着一道木板壁睡觉。吃饭则分散到各家负担。知青们围坐一团,黑黢黢的煤油灯只照亮五尺远的距离,门外是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知青生活就此发端。

                                           

                                         地主:

    艰苦的劳作开始了,改土、背粪,背篼口广底尖,编织不甚密实,粪水溢出灌进领口,渗入背部,合着汗水,粘人衣衫,又臭又痒。知青们咬牙坚持,初到新环境的好奇心很快被浓重的乡愁替代,开始无限怀念成都坦荡的平原,宽敞的街道和规则方砖砌成的人行道以及梧桐树下的林荫。只有李岩以身作则,里外劳作并无倦怠。队上也就自然地把李岩视作知青的代表,凡分粮分物与知青交道,队长必大呼:“李岩家的?”于是李岩出面交涉。不久,队上给知青定了工分,6个知青都是初68级的毛头,论月份李岩最小,却长得肩宽背阔方下巴、气力最大,定位8分,文瀚个子虽高却刚刚抽条,新雨模样乖巧个头还没有长起来,贫下中农评议,和女生一样,都定为7分。这虽然伤人自尊让人屈辱,但也无可奈何,农民是实在的,挣工分要靠气力才能赢得农民的尊敬。

    队上最肯干吃得苦的是田家三兄弟。面相和肩背让人感到是队上的精壮人物,诚恳敦厚的态度是贫下中农最典型的代表。才到队上的第二天,队长就说:明天去县城给知青买些锅碗器物,田家三兄弟去。又决断地补充说:用义务工。田家三兄弟嘿嘿地以肥诺应了,来回140里山路,第二天天黑的时候锅碗等物都买回来了。

田家三兄弟办事踏实利索,任劳任怨,长相不俗,知青感觉和队上的人似乎存在明显的差异。知青奇怪,问队长,队长用手有力地向下一劈,说:他们么,是地主。知青们大吃一惊!

    队上家家都穷,原本没有地主。解放后,政府特地从山下迁来了一户,以供开展阶级斗争使用。后来老地主死了,田家兄弟就顺理成章成了地主。三兄弟成分高,没有姑娘肯嫁,清一色的打光棍,只和母亲共度日子。地主婆身材高大,腰板挺直,子女自然与当地人也有些差别。依照当时的逻辑,地主解放前剥削了穷人,解放后就应该被剥削以洗清当年的罪恶,于是地主家每年有800个义务工,义务工的含义就是不计报酬白做。但凡苦活累活,掌钎放炮贫下中农不愿干的,那就是地主的事。队长会慨然说:算在义务工内!对此知青们很有些费解,地主也到罢了,怎么这地主的儿子还是地主,地主的成分难道可以世代传承,党的阶级政策不是这样的啊。文瀚小心翼翼地去问队长,队长愤怒地鼓起眼说:咿,你们同情地主?文瀚不敢再问,心却往下一沉。知青感到恐惧和担忧的是,几个知青的父母多少有些问题,有的还在牛棚关押审查。如果贫下中农一旦知道会怎样看待?甄别阶级成份?象田三哥田五哥那样享受地主的待遇实行管制,每年上义务工,开会打扫清洁,背柴火供人们取暖?现实如此残酷,红星公社的阶级划分法则给知识青年上了震撼性的一课。

                                          

                                        榨糖、烤酒

    天冷了就到了榨糖烤酒的节气,贫穷的山村有了一股喜庆的气氛。榨糖的机器架起来了,排场不小,牛拉着几组大轮盘转动,人就把甘蔗放进两个轮盘之间,在两个轮盘的咬合下,甘蔗水就小便一样流淌而出。轮盘的下面一字排开4口大锅,锅底举火,所用柴禾是晾干的蔗皮。糖水在第一口锅内烧开储满,便自然地流入第二口大锅,如此流至第四口锅,糖水越来越稠,终于变成可做糖砖的红塘。这时有专人投入适量的石灰,然后搅动拌匀,以利于红塘的保存。在第四口锅的下方,早排开了许多瓷碗、模具,每只碗里扣一片树叶,待红塘倒入碗中,将干之时,有专人作业,将叶子提起,“呼”的一吹,借一口热气将糖与碗分离开来,顺手一提,碗糖便生产出来了。负责吹气的是队上的胖子,他肥头大耳,是办红白喜事吹锁喇的人,所以中气十足,一天吹到晚,不累。

    榨糖的同时就可以烤酒,物尽其用,非常环保。第一口锅里的糖泛出的许多泡沫,被人舀出储在一边,将榨过的蔗皮铺入一个悬空的池子,再撒上一层带杂质的红塘泡沫以及发酵用的酒曲,如此反复操作,将池子装满,用泥土仔细糊严,只在上面插入一只竹管。然后在池子下面架火猛烧。慢慢地有了热气溢出,这时就要请专门的酿酒师傅前来把脉,当地称之为匠人。洒石灰和吹气的胖子均属匠人之列,而拷酒拿脉的匠人是匠人之最,是地位优渥极受尊重的大人物。但见他好不得意,酒足饭饱,在人们的簇拥恭敬之中,倒背了双手,缓缓踱步过来,先把池子顶上的竹塞拔掉,仔细嗅那溢出的白气,在众人的巴望中沉吟良久,才绝然地说:再烧三个钟。于是众人得令忙不迭地加柴薪又烧。三个钟点一到,果然酒就好了。人们用细小的山泉往滚烫的池顶缓缓浇水,池内上冲的蒸汽骤然遇冷凝结为水,顺池顶流下,注入一暗槽内,最后涓涓流出,这便是新酒酿出了。全村欢乐的时刻也随即来到。人欢猪叫狗跑,汇集成乡村冬季的行乐图。这时,知青们都喝了自酿的酒,那酒甜而爽口,不杀喉咙,但后劲很大,大家不觉都喝醉了,文瀚保持着意识的时候断断续续地说:要,要能当个匠人,那有多好!39年后他率部征战商界大有斩获,犹念念不忘匠人的风采。

                                           

                                           麻风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农村里的日子不用钟表日历,让人模糊。出工,收工,无有止境。只盼望下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人才能体味到一份安适。平日家,还在梦里,队长的声音就逼你醒来。每天都一个球样:“李岩家的,出工罗------”那声音收人性命。

最近,队上的王二麻子老是往知青屋这边凑,过来摆闲条蹭饭,或者请知青喝酒,那张圆乎乎不太平整的脸热乎得肉麻。王二麻子说自己是公家的人,在什邡地质队工作,现在不过是回家休假。确实,有人见他飘飘然拿了汇款单去公社取款,一路招呼大姑娘小媳妇,引来一串嫉妒的目光。终于有一天,关系好的社员悄悄告诉知青要注意,王二麻子是麻风。你们没看见,他的鼻子有点豁口。知青们一听,惊出一身冷汗。

    在当地,有种地方性的传染病喊癞子,又叫漏底癞。这种病潜伏期极长,可达一二拾年,病人病发后毛发脱落,肢体溃烂,严重者口鼻面部溃烂犹如狮面。在医学上命名为狮面麻风。人患麻风后即被遣送到麻风村内居住,不得与外界接触。知青曾亲眼见到老麻风脚背脚底烂穿,把脚伸进一盆滚水里面而毫无知觉。麻风病人进入麻风村,则靠种植鸦片帮补生活。鸦片秘密卖给所有的人,包括村民。交易的价格恒古不变。五匹肋巴骨的连皮猪肉换一毫鸦片,约合0.5克。凡生疮害病,农民都用指甲勾点鸦片弹进碗里,调水喝了,很灵。知青们曾经潜入鸦片种植地,那妖艳的花朵,好不迷人。拣青果,用刀划开,立即涌出稠密的白色浆汁,顺香烟交缝处涂抹,细细的一线,点火品尝,并无异常。

    “狗日的王二麻子想害我们,找他算帐!”大家又气又怕。队长拦住大家说都莫去,王二麻子的病是医好了的,不打紧。于是队长给我们讲了王二麻子的历史。

    王二麻子少小离家,在军阀刘湘的部队当兵,混了个排长后回家,全身军装还背了杆长枪,神气得很。家中却甚不景气,大伯已死,二伯带着几个侄儿生活。二伯当时已患麻风,但不肯迁入麻风村,王排长劝他不要害了全家,他却不听。一家人憋气。王排长说:兄弟些还小,莫害了他们,二伯却说:我走了,他们还不是孤儿莫法过。犟了脖子,不理大侄。王排长梗了半日,咬牙说:是你自己怕进麻风村。第二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在院坝头,二伯坐在樱桃树下脱了衣服抓虱子,虱子密密麻麻,二伯按得啵啵的响,忙不开交。王排长在黑洞洞的堂屋里看得真切,他盯住二伯,眼神锐利,额头上冒出青筋勃勃的跳,他悄悄掂起枪,把枪口从堂屋大门搭出去,尽可能隐蔽地瞄准二伯,他的枪口左晃右晃,终于瞄准那扇赤裸的后背,他抠动扳机,咔嗒一声,枪声没响,是颗哑子,二伯听见身后的响动,扭过身子,看见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他露出惊讶恐惧的表情。王排长急了,撂下枪,顺手抄起根碗口粗的木棒冲出门向二伯猛挥过去,木棒击中了二伯的头部,二伯一声不吭倒在地上。王排长一不做二不休,架起柴火把二伯推进火堆,二伯没死,在火中被烧得皮开肉绽吱哇乱叫,臭气弥漫了整个村庄。乡亲们从四面赶来却无人上前阻拦,只一个劲作揖念佛说“作孽啊,报应啊。直到二伯的躯体变成黑糊糊的一堆焦碳。”

    王排长烧完二伯,抬脚回了队伍。后来打仗,王排长的队伍投诚了解放军,他就做了解放军。再后来转业到地质队。世上的事情真是古怪,到六十年代,他也发了麻风,报应兑现了。单位送他就医,历五年治愈,但再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单位上说,你就回老家去休息,钱我们月月给你汇来,一分不少。后来果然如此。王排长就这样变成了王二麻子。知青们听完觉得恐怖,大家一窝蜂拥出去洗澡,个个几乎把皮肤搓破。担心后患,后来回成都又一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办法查,这病潜伏期太长,将来注意观察吧。呵呵。

 

                                         茶马古道人

     严老者,年纪七十开外,高额隆准,头戴毡帽,气色沉稳,在村里是个有声望的人物。严老者原本并不姓严而姓袁,但村民都这么叫,知青总结出,当地没有yu韵母,故而把袁念作严,把吃鱼说成吃一。传说中他下过西贡,见多识广。因此村里下种、买牛及宗族间的矛盾调解之类的大事往往要听取他的意见。

   这几天,队长为点麦子的事有些犯愁,眼看9月到了播种的时节,严老者却总是说不慌,天上明晃晃的太阳也不见眨眼,播种最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透雨。队长叹气连声。

    终于有一天严老者发话了,说:当家的,今天烧山吧。于是烧山,把南边的一片山坡烧得黑糊糊、光秃秃。妙得很,当夜就下了大雨,雨声把知青惊醒了,巴望着雨一直下,明天不出工。队长也醒了,在床上翻个身,终于睡了个塌实觉。

    第二天天刚亮,雨住了,队长的声音就炸开了:李岩家的,出工罗。

    今天队上的男女老少来得特别多,严老者也来了。雨水发过的土地泡酥酥的,正适合播种。于是两人一组,一人挖土,一人撒种,活路就干开了。男人挖土,用山里的锄头。那锄片又窄又长,和平原的大不一样,击碎土,凿个小坑;女人撒种,用围裙兜着种子,围裙翻转上来在腰间系好,正好象一个包袱,把种子抓一把在手中,跟在男人身后,一路抛进凿好的坑内。队上的人马在南坡上展开,还有那么一点壮观的意思。乡里的话说:一会儿不说逼,太阳不偏西。做活路的时候相互调侃,那油爆爆的龙门阵就多了。歇气的时候,一个后生不知道惹了哪个婆娘,四五个女人一拥而上,把后生按翻在地,解开对门襟的粗布衫,露出白晃晃的大奶子就给后生喂奶。那后生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女人也瞄准不了目标,干脆捏住奶子,把乳汁朝后生头上脸上身上射去,后生蒙羞,哇哇大叫,直到妇女们松了手,才兔子一样逃得远远的,一边抹脸一边骂。村民的笑声一哄而起响彻薄雾朦胧的山谷。

    知青不参与这些活动,和严老者一处,严老者高兴,一双老眼盛满了笑意,他松开腰间的布带,除下头上的毡帽,一大盘伏帖的辫子盘在头上,他仰头一甩,长长的辫子在空中划出条弧线滑落在腰际。知青大惊,端详严老者,那辫子又粗又长,已经花白。严老者的前额刮得光光生生,硬像清人转世立在面前。那顶握在手中的毡帽重重叠叠满是污垢,从污垢的脱落处才能够勉强看出毡帽的原色,其原色应该是一顶未染过的泛灰的无沿毡帽。这毡帽只在连环图上见清人带过,现今见着实物,破过四旧的红卫兵们很有些岁月沧桑的感慨。

知青好奇问:严老者,你这辫子啥时候留的?严老者颇有些自豪:从清朝一直留到现在。知青问:听说你到过西贡?严老者 一笑:岂止西贡,我去过泰国缅甸。众人又是一惊。接着问:去那边做什么? 严老者说:贩盐茶。越南缅甸泰国出海盐,没有我们的岩盐好,那时岩盐是金贵的东西。几个知青近来常听外台,对缅共很感兴趣,遂追问说:到那边路怎么走呢?严老者的手朝南一挥:下宜宾、到自贡,在自贡进盐,用驮马载了,就折回来往南去。知青肃然:你老一共去了几次? 严老者掐指心算一番说:五回。又问:回来运什么,总不会空手回来呀?  严老者说:回来么,运鸦片。 众知青骇然!严老者自知失言。知青再想知道外国的事情,一再打探,严老者微笑,不再作答。最后被知青逼急了说:茶马古道通往外国的路多,各人去走。把辫子盘在头上,毡帽端端戴好,起身走了。知青们怔了半天,望着南面黛色峰峦之后云雾飘渺的远方,心想,男人生来就该闯世界,走四方,做一番事业。窝在这山沟里头,不是个球事哟。

                                     

                                         分灶

下乡之初,男知青和女知青睡谷仓里,中隔一木板壁,悉索之声相闻,无相染。内有一女,高姓,宽皮大脸,活泼好动,元气充足。自男知青们对外部世界渴求了解之后,开始收听外台。当时视为大逆不道,有里通外国反党之嫌。知青做此事相当秘密,但事情依然败露,公社派人调查,很想抓个典型,知青们想,事情本来机密,如何却被外人知晓?观察脸色,高女颇为可疑。遂于无人之时越板壁,搜得高女日记,一看,诸多疑团顿解。原来高女暗恋李岩而李岩不解风情,屡屡无视高女投石问路之秋波,苦闷之下,高女气愤填膺,向组织上告发了男知青的秘密。男知青们拿到铁证,遂向组织反告高女个人愿望未遂,打击报复,无中生有,捏造事实。男知青们躲过一劫,恨死了高女和女生,遂毅然做出决定,分锅吃饭,两不来往。高女受此重创,抑郁寡欢,后沦为荡妇,与乡间老知青及农民苟合,夜不归宿。若干年后闻高女在北京某杂志任编辑,重返正统。

                                     

                                          饥饿

麦子下了种,青黄不接的日子就来了。米缸见了底,几个知青干挨饿,先到周围去噌饭,后来大家都没得吃,只好上床躺着,胃里难受就舀瓢水喝,躺下却不想起来,慢慢地慢慢地胃里不那么难受了,一会儿醒了一会又睡着。一会是早上,一会太阳正偏西。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人变得忽悠忽悠的做梦一般,翻身特别难,一动身子便眼冒金星一片黑暗,再加一身冷汗。再后来翻身就须得攒足了劲,先做思想准备,酝酿一阵,下定决心想清了后果再付诸行动,千难万难翻一个身又昏然睡去。终于大家说不行了,再下去就死在床上了。几个人挣扎起来梦悠悠地向山下走,不知走了多久,见到一户人家,兜里早就没了钱,某人脚上的尼龙袜老乡还看得起,于是脱下尼龙袜子换了把挂面,吃了清醒许多,这才感觉情况紧迫危及生命,一路飘到县城,得了食,缓过气,回了成都。事后都说好险!濒死体验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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