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红砖楼后传(1) 作者:南国嘉木


 

       今年春节,我们当年师院红砖楼五宿舍三单元三楼的第二代,除了T伯伯家的那几个生在49年前的哥哥姐姐,所谓“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这帮家伙基本到齐了。真是难得啊!其中徐伯伯家的慧姐已经几乎30年没有见面了。她的哥哥也是前几年通过网络联系上的,这次是第二次和我们聚会。

  自从66年起,曾经留给我们温馨快乐记忆的五宿舍三楼各家陆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们这帮当时家庭环境相当,世代书香门弟的后代们都经历了坎坷沉浮的人生,如今人过中年,生存环境差异巨大。往事本该让人不胜唏嘘,而我们相聚一堂,却能豁达笑谈今昔,也算让人欣慰。

  这里主要想说说我对我们这帮人物的印象
  首先要声明一下,66年文革开始我只有10岁,很多人事记忆不是很准确,尤其是早些离家下乡的哥哥姐姐们的印象都比较粗略,后来的事也是听说,别人或者他们自己说的。所以只是印象,万一有不当之处各位兄弟姐妹可以更正。

  小时候,我们几家的孩子们由于大人间关系很好,所以都以兄弟姐妹相处,感情很好,尤其是我们家和G家兄弟,年龄更接近一些,一直以兄弟姐妹相称,比如现在我的孩子叫他们为大舅、二舅,他们的孩子称我们为大姑、三叔、小姑。所以很多人事回想起来十分亲切。为了方便,下边还是以当年住房号和年龄排序。


316号,徐家兄妹
  
  人物简历
  明兄:1950年生,老三届高一,68年下乡知青,上过中专,77届大学生,现某建筑设计院总工。
  慧姐:1953年生,老三届初一,68年下乡知青,77届大学生,当过某杂志副主编。诗人,作家,现旅居澳大利亚。


明兄
  
  现在看来,明兄文质彬彬,潇洒倜傥,很有年轻相。但当时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明兄就是中学生了。常常在上下楼时遇到,瘦小的我总是很崇敬的看着高高个子的他,从他身边一溜而走。因为他家书多,我常常去他家看书,进门时如果是他开门的话就轻声叫声:X哥哥,直接从他胳膊下便钻了进去。

  印象里,明兄带着眼睛,高高个子,白白净净。因为年龄大的稍多些,当时的印象也就比较浅。他和慧姐都是品学兼优,学生干部。在家里不是看书写字就是爱画画,314号G家二弟小时候特别漂亮可爱,常常被明兄叫去乖乖地站在那里当小模特,还记得二弟曾经拿着一张自己的素描像高高兴兴地从隔壁回来向我们炫耀,说:看,徐哥哥给我画的!

  那像画的很象。我小时候也爱画画,就悄悄模仿画,可是怎么也不象,让我很丧气。
  记得他好像脾气很好,说话很随和亲切,对他妹妹很爱护。那时我很羡慕别人家有大哥,所以慧姐有这样的大哥也是让我羡慕的事情。

  徐伯伯和伯母是典型的才子佳人夫妇,而他们家的一双儿女才艺双全,这在儿时的我的眼里是很温馨美满的一家人。我们五宿舍三楼的家长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比较追求完美。我们几家家长动不动就拿他们兄妹来教育我们,在我们眼里他们就是活生生的学习榜样。
谁能料想,就这样美好的一家,竟在文革风暴来临的最初便家破人亡了呢?

  明兄是为数不多的懂得自省和忏悔的人之一。40年后我们见面聊起当年,他坦白的告诉我少年时代的自己是怎样一个灵魂扭曲的人。

  因为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母亲在文革初期自杀身亡,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明兄是没有机会没有资格革别人命的人。但当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政治态度鲜明,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他说自己曾经热衷于打同学的小报告,写大字报坚决地和父母划清界限。然而,他没有因此而逃脱被时代愚弄的命运。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阅历增多,他逐渐开始对人生有了较清醒的认识,对过去的一切有了反省和自省,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在努力改变和完善自己。和当年的大人们一样,明兄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这在他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都有所体现。
  现在的明兄,经历了许多之后算是功成名就,不过估计同他当年的远大理想是有差距的,但在我们这帮弟妹看来,他很不错了。

  现在的明兄,和大多混得不错的老三届一样,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口才好,喜欢摆龙门阵。一壶茶一支烟,评说历史、褒贬政治、上下五千年,天南地北都可以聊。当然如果聊起建筑和装修设计等行内事,那就更加神采飞扬,奇思妙想,妙语连珠,绝看不出是奔六的人。现在的我也可以和明兄一起平起平坐谈茶聊天,回想起小时候总是仰视他的情景,甚是愉快。
 

慧姐

  用现在的话说,当年我们几个小一点的都是慧姐的粉丝。
  我上一年级时,慧姐是少先队大队长,学校里有一个学雷锋标兵事迹陈列室,里边就是慧姐和一位男生的事迹展览。当时全市的中小学生都坐车来我们学校参观。另外慧姐少年早慧,从小学起就常有诗歌作文发表在刊物上,那在我们眼里可是很了不起。记得我们常向同学炫耀,那是我们邻居家的姐姐!

  慧姐和她哥哥一样,带眼睛,文质彬彬,秀秀气气。古人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慧姐如同她母亲,也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小时候有琴棋书画,女红女工训练,古诗古文熏陶。自然是腹有诗书,气含芝兰。当时的她在我们各家母亲眼中都是完美女儿典范。在我们眼里就是偶像级人物。

  想一想,偶像就活生生的在身边,是很美的事不是?
  所以,有段时间我几乎就成了慧姐跟屁虫,有空就往他家跑。一是为看书,二是听她和她同学聊天,三是和她一起跟着伯母学手工。伯母是个非常能干的人,能写一手好诗词,还会一手好女红,家里孩子的衣服都出自她手。

  记得跟慧姐一起学做过蛋壳不到翁,泥人泥玩意,小布偶等。后来我一直喜欢手工、美术和童年经历有很大关系。

  我自己记忆中的趣事是有一次家长不在时,我和慧姐做所谓的科学实验。烧开一锅水,把她家室温计放进锅里观察温度如何升高,结果水银冲暴玻璃温度计飚出来撒落一地,我们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好像后来还是明兄及时回来收拾的残局。

  她记得的是我那时又瘦又小,身体灵巧。她和哥哥把钥匙锁在家里无法进门,结果由我从门上护窗翻进去帮忙开了门。还记得弟弟们当时都比我头大,只有我刚好能钻的进护窗下的缝。

  那一年X伯母自尽,伯父关进牛棚,不久后他们兄妹下乡,当时慧姐15岁,明兄18岁。还记得他们走之前头天晚上曾来我家向我母亲告别并谈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妈妈叫起我和弟弟说,去附中门口送送哥哥姐姐们吧。到了那里,人群熙攘,很快就不知道在送谁了。一溜军用大卡车在锣鼓声,口号声和哭喊声中载走了他们。之后,她家搬出红砖楼。之后我好像就没有见过慧姐,倒是高考后还见过明兄几次。

  76年清明,在成都街头出现的禁诗中我看到了署名徐慧的《纪念碑》,这首脍炙人口的纪念周总理的诗篇流传甚远,甚至流传至今。那时的我也是一名知青,在心里为慧姐的诗感动,也更加敬佩和想念这位儿时的姐姐。

  77届大学生里有不少非凡人物,那时作为著名青年诗人的慧姐也算是一个人物,她的一个同班小兄弟后来是我的同事加哥们,谈起她来也是一脸敬佩。
40年的时光,往事不堪回首。多年后,慧姐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曾经告诉我慧姐在澳大利亚,前年,明兄送我一本慧姐的书,书名叫做《日落悉尼湾》,通过这本书我和一直关心慧姐的我妈妈了解了慧姐在澳洲的生活。

  这次终于见到了慧姐,还是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年过半百,慧姐依然显得年轻有韵味。少年早慧的慧姐,虽然没有大家期望的更大成就,但举止雅致,谈吐淡定,生活安定幸福,宁静致远,人生足矣。

                                                         2008年春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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