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锰钢菜和洗衣粉的馒头
作者: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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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水库工地的时候正好是冬天,知青住在自己挖的地窨子里,所谓地窨子就是三分之二是在地下,仅有三分之一高出地面,这样盖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保暖,男女知青住的地窨子一字排开,一进门就是一溜通铺,只有一条从门口到炕头的窄窄的过道。水库工地聚集着沙麦公社三个大队的知青,大约二三十人左右,在那里过着真正准军事化的集体生活,实行轮流做饭制度。那时候知青当中没有几个带手表的,在水库只有呼尔其格大队的邱 居亮有表,后来他的表就成了半公用的,谁做饭谁就带着这块上海全钢十七钻。“不幸”的是在一个风雪严 寒的日子里这做饭的任务历史性的落在我的头上,之所以称为“不幸”是因为必须早上四点就得起床,六点就得把饭做好,并且负责叫他们起床,吃饭,出工。记得那天凌晨外面漆黑一片,北风呼啸,知青们睡得正香,“朕”因为要做饭,不得不“咬牙切齿”的从 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丝丝哈哈的穿好衣服,摸着黑来到厨房,由于天寒地冻,嘴里哈着白气,点上油灯厨房里才有了微弱的亮光,我就着这如豆的灯光,拿出一块冻得象石头一样的羊肉,在菜板上剁起来,由于剁肉的震动很大,又怕把人家的表震坏了,就索性把表摘下来放在了案板上,继续剁肉,这时炉子上的一锅水烧开了,我把肉也剁好了,于是端起菜板便将肉倒进锅里,再加上羊粪砖不一会儿便沸腾开了,而此时透过厨房的木格窗看到东方已经发亮了,该叫同志们起床了,于是便想起了那块表,灯光如豆,在昏暗中东摸西找怎么也不见了那块表,又拿起钩子钩胡力精堆,(胡力精——蒙语,也叫羊粪砖),就连冻白菜帮子也都扒拉开了,周围的小片空地也都摸遍了,但始终不见那块表的踪影,东方渐渐发白,锅里煮的菜也翻滚起来,我只得先去叫大家起床,当大家来到厨房吃饭时,我惭愧地向大家宣布了丢表的消息,于是同学们都七手八脚地帮我找起来,几乎所有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仍不见那“该死”得手表,表的主人邱居亮很大度的说:“丢就丢了吧,别找了。”那我那干那,非要找不可。正在我沮丧万分时,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嘿,大家快来看,这是什么呀?”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那个手拿汤勺的同学,饭勺里有一个煮得没了表蒙子的表壳挂着半截表链,而表针已被羊油凝在表盘上一副狼籍之态,还有半根儿粉条挂在表链上,大家大眼瞪小眼,我也猛然清醒过来,想起早上把表放在案子上的情形,原来是连表带肉一起倒进了开水锅。不知哪个同学开玩笑说:“今天这锅菜值一百二十块钱。”因为那时这种上海全钢表须凭工业券买,价格是在一百二十元人民币左右“这可是地地道道的上海锰钢菜。”小厨房里顿时爆笑如雷。后来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开了,我就成了这道著名的锰钢菜的形象代表。时隔不久,此事风波刚刚平息,这做饭的倒霉差事又“荣幸”地落在我头上了,而且那天“朕”下决心要将功补过,一定要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犒劳大家,以挽回烧“锰钢菜”的过失。然而,结果总是与愿望相违背,……我发誓要给大家蒸一锅雪白的馒头,而且是又松又宣的那种,我开始信心百倍的和面,但是发面需要起子,于是开始找起子,格子上放着三四个瓶子,清一色是白的,有咸盐,起子,白糖可能还包括其他的什么……,除了盐和糖排除之后,那几个瓶子就摸不准了,只能跟着感觉走,把感觉是起子的那瓶东西倒进面里,于是精神百倍地和起面来。当一个个雪白雪白的馒头出现在我脑海里时,面里开始翻起泡沫,手上也滑滑的,面也滑滑的,感觉有点奇怪,可是也没有细想,就把馒头整齐地码在蒸锅上,只等三十分钟一到,就能看到想象中的搀人的大馒头了。的确,人在高兴时就会浮想联翩,此时我想象着大家从工地回来见到久违的馒头会多么兴奋,做一件让大家高兴的事,当然自己也高兴。想着想着时间到了,可一点馒头的香味也没闻出来,但这并不影响本人的情绪,先是把火熄掉,再开始揭锅,第一层揭开了,我呆得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其实摆在我面前的哪是馒头啊,分明是一排排鬼子炮楼,黑的,硬的,还有一点透明,蒸时多大蒸完还多大,甚至还小了一圈。咬一口尝尝,味同嚼蜡,跟橡皮差不多,正在我发大楞的时候,各路人马已收工回来了,老远就吵吵着要吃我做的馒头。吃就吃吧,此时我也无所谓了,“锰钢菜”都煮了,还在乎碉堡馒头吗?我心里这样安慰自己。看以后还安排本人做饭不? 别人不做则已,我做就一鸣惊人。其实那天大家并没说甚么,反倒一劲儿安慰我,不知哪个同学又做了一锅鲜美的羊肉疙瘩汤。大家喝的津津有味。只是一个女生问我用的哪个瓶子?我伸手一指,那几个女生立马喷饭!但我很认真,不明白她们笑什么?不过她们把那个瓶子拿走了,说是洗衣粉。此事又不慎传了开去,一时在知青艰苦枯燥的生活中,凭添了一些笑料。在那段修水库的艰苦日子里,知青们凭借着年轻体壮,乐观,不畏艰苦的精神,与风雪严寒抗衡,有知青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在冰天雪地中无畏的向艰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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