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的回忆
作者:姜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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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10月27日清晨,一艘东方红轮船(大概是“东方红401号”)载着满满一船的上海知识青年,到达其航程的终点——华阳港。这一千多名知识青年将被安插在安徽的望江县和太湖县,而我就是其中之一,70届初中毕业生。在华阳港,许多解放牌卡车已经等在那里,准备送知识青年前往各自的公社。前往码头公社的是包括我在内的五十多名学生,一辆卡车是载人的,另一辆是装行李的。我们如同新兵,站在解放牌卡车上,望江的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汽车开得很快,我们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那就是望江县县城。我们在到达麦元之前,要经过一座小山岗——太阳山。当汽车在太阳山的山顶上急驰的时候,我们感到特别地冷,汽车的帐篷形同虚设,迎面吹来的风就像是冬天的西北风。下了山岗之后,我们很快到达我们的目的地,码头公社的所在地(祖师殿)。奇怪的是,一下汽车,我们感到温暖如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横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列长长的山脉,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香茗山。香茗山是大别山最南端的延伸部分。知识青年通常分为四人一组,我和其他三个同伴朝着香茗山的方向,经过樟岭大队、竹山大队,最后到达双龙大队的自然村“何家下屋”插队落户。 我在望江县香茗山南麓的生活由此开始,直到1976年被上调到太慈的一家农具厂,然后在1978年考入安徽大学。当时,除了公社的所在地,没有电、也没有公路连接到每一个自然村。在那里,人们的生活和几百年前的生活相比并没有很大的差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由于生活设施的缺乏,在农村的生活是艰辛的,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人与自然接近了。 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年的夏天,人们对我说,他在深夜看到天上清晰的银河。对此,我羡慕不已。但是,由于大人的关照,小孩子通常很早就睡了,我始终没有可能在半夜的时候去晒台上仰望星空。而在望江的农村,要满足我这个心愿,是十分容易的。观察星空没有这样的限制,只要在无云无月的夜晚,你就能看到轮廓分明的银河,也不必等到深夜,也就是等到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的时候(而在目前的大城市,由于灯光和空气的污染,即使在半夜,你也不可能看到银河)。在望江的农村,我认识了围绕着北极星、且相对立的大熊星座和呈W形状的仙后星座。 三十年过去了,我没有一直机会回到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看一看。一方面,我很想重返故地,另一方面,我又十分害怕当我真的重返望江农村的时候,我所看到的现实很可能与在保存在我心中的东西之间存在着距离,现实是平淡的,也许是令人失望的,而心中的回忆则是美好的。但无论如何,农村生活始终在我的心目中占据着一个崇高的位置,我甚至想回到淳朴的农村生活,远离城市的喧嚣,就像古希腊的犬儒主义者那样,仅用一个木桶作为安身的器具。在那里,有新鲜的空气,没有废气的污染。夕阳下的香茗山风景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夏天,源于太湖花凉厅水库的一条水渠的水清澈而冰凉,那是一条决定庄稼收成的水渠(现在,水渠里的水仍然是那么清澈吗?)。在冬天,水渠干涸了,我们在那里挑河,也就是把河底的淤泥挑到河岸的两边。我十分担心自然界生态平衡过度地遭到破坏,以至我在梦中,高楼大厦布满了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挡住了香茗山的轮廓和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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