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野韭菜馅饺子 作者:深秋


草原插队五年,牧民的两顿茶一顿饭和以手把肉为主食的饮食习惯已经完全被知青所接受,以至在后来的许多年中还常常会怀念那热气腾腾的奶茶和飘香四溢的手把肉。但尤其使我怀念的还是那散发着山野清香的野韭菜和用野韭菜包的羊肉陷饺子。在我们草原上生长着许多被认识和不被认识的野生植物,如:麻黄,百合,藿香,车前子,麦冬,大黄,等等等等,举不胜举。尤其是夏季的草原百花盛开,百灵鸟歌唱,置身在蓝天绿野之中,会给身心带来莫大的精神享受。我在放羊的空闲更喜欢仰卧在草地上望着白云朵朵的蓝天,尽情地遐想。尤其是变幻莫测的白云在浩渺的蓝天上漂移,这时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想象,你看它象什么就是什么,甚至逼真极了。还有那满山遍野的野韭菜,俯下身去摘一会便会摘满满的一兜,野韭菜以废弃的旧营盘生长得最为茂盛,而且茁壮碧绿。摘回家来,洗净切碎和新鲜的羊肉包的饺子会有一种浓郁的清香,这是菜地里的韭菜难以企及的。我们擀得大饺子皮,再使劲往里揎陷,这样包出的饺子个个都象小包子一样,因为这样吃起来很过瘾。本来知青在草原上就适应了这里的粗放生活,擀起面条比手指头还粗,蒸出的小米饭象沙砾一样又散又硬。打个喷嚏会全喷出来。穿的得勒不管是布的或是皮的都象饱经沧桑般的褴缕。…… 饺子煮好出锅以后必须得趁热快吃,要不然羊油会很快凝在你的嘴巴里。所以大家会毫不迟疑地速战速决。你说草原的生活很艰苦?回答应该是肯定的。但是这麽香的野韭菜陷饺子可能只是大草原的美食吧?不知为什么,每当吃起这种饺子的时候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感伤。都会想起在山西插队的哥哥,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那一年我和在山西插队的哥哥同时回北京探亲,妈妈给我们包了好几顿饺子吃,有猪肉的,有三鲜的。对这些饺子我会表现得无所谓。可是哥哥却是大口大口香甜地吃着。有一次吃饺子,我们都吃得很饱,盘子里还剩下十几个饺子,妈妈刚要端下去,却被哥哥拦住了,哥哥望着盘中那几个剩饺子,再一次举起筷子,一个一个将饺子吃掉。我楞楞地看他,很不理解,哥哥说:“我虽然饱了,但还是要把这几个饺子吃下去。不然的话,我回山西会后悔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说:“我在山西插队经常挨饿,吃不饱饭,高粱米饭就盐水都不管饱,别说吃饺子,根本都不敢想。回家能吃到妈妈包的饺子,这么香,但是还剩几个,回到山西想起这几个剩饺子我能不后悔吗?”我急忙转过身走出家门,不让家人更不让哥哥看到我滚落的泪珠。回到草原后,我不再愿意吃饺子,因为这会勾起我的伤心,会让我流泪。回来后,我给哥哥寄去了一瓶黄油,不久哥哥来信告诉我:接到黄油那天,全知青点都沸腾了,拿出仅有的几斤面和上整瓶黄油,烙了满满一盆烙饼,知青撑得满炕打滚。为了感谢我这瓶黄油,哥哥将自己打得小床头柜送给了我,外加一把饭勺子。我一直珍藏着这个小柜。但在九八年我们搬新居的时候让我家人给丢弃了。我丢弃了我的历史,丢弃了我的珍存,丢弃了我心中的回忆,我犯了一个我难以原谅的错误。 
  现在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一顿饺子,真可谓是想吃就吃,而且,饺子陷也是五花八门,海鲜的,鱼肉的,很多很多,但再也找不回当年在草原上吃野韭菜陷饺子的感觉了。那种醇香,那种质朴,那种情思,象草原的青山绿野一样,天长地久地留在我的心里。想念你,我的野韭菜。 
  想念你,我久违了的野韭菜陷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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