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钟，我背起接羔的毡包，拿起一根鞭子，放羊去了。

这群羊有四百多只。羊出羊圈时，我心里真有点害怕：我能行吗？为了今天第一次独自放羊，前些日子，我还专门和一味老羊倌放了一天羊。目的就是要先实践一下，摸摸底，掌握一下放羊的基本技术和要领。

四百多只羊，凑在一起，显不出多来。到了草滩一散开，好家伙，漫山遍野，好大一片！我跟在羊的屁股后面，慢慢地走着，心里害怕起来：要是样群前面，突然又出现一群羊怎么办？那不就混群了？那可了不得！不行！我得赶紧跑到羊群前面，看一看。想着想着，就加快了步伐，从羊群动侧连跑带走地饶到羊群前面，坐在一个较高的地方，喘着大气。谢天谢地，前面没有羊群，着一圈饶得，我看足有三百多米。

跑累了，躺下休息一会。面朝天，看着蓝天白云，还挺舒服。心想：这辈子怎么办呢？就放羊呀？……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一看，哎呀！羊群的一半上了山，另一半在平地上，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断成两股？不行！还是把山上的那股赶下来为好，以防万一。这时我回头一看，咦！在北面离羊群三百多米处，刚才羊群走过的地方，有一个白点，坏了！肯定是母羊在产羔。这还了得！会把羊羔冻死的！怎么办？先去赶羊？还是先去接羔？先去接羔，羊群就走远了。先去赶羊，羊羔冻死怎么办？最后决定赶着羊群往回走，去接羔。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于是我赶紧往山上跑。心急加上穿得也多，跑不起来。干脆脱掉大衣，仍了毡包，轻装上阵了。跑到山上，连喊带叫地把羊赶了下来，紧接着赶着羊群往母羊产羔的地方走去。又是逆岗，羊群不原走。我硬驱赶着，甩鞭子、抛石头、扬土、喊叫、恐吓……使出浑身解数，羊群还是不情愿的走着，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有时还往回走。我想那天羊儿们肯定心里纳闷，今天这羊倌咋的了？有病啦？犯神精啦？我心里也冒起火来：到底是牲口！这脾气犟的！总算走到离母羊产羔的地方不远了，我丢下羊群，急忙跑到跟前一看，嗨！原来是块白色的大石头！（我本来是个近视眼）我又气、又累、又恨！算了！算了！累就累吧，总算落个放心！自己安慰着自己。

这时羊群早就回过头，朝来的方向走了。我垂头丧气地跟在羊群后面，慢慢地走着。嘿！还真有只山羊卧在那准备生产呢！我慌忙跑去一看，小羊羔刚刚露个头来，母羊痛苦地咩咩地叫着。这是羊群已经走出好远好远了。这可怎么办？等母羊产完羊羔再去追羊群？那羊群早就走得没影了，追也追不上了。先追羊群？这母羊又怎么办？我真急了！一不做，二不休，我用手一使劲，就把羊羔拽了出来。母羊舔干净胎衣后，我正要把小羊羔往毡包里装时，突然发现大衣和毡包刚才上山赶羊时，早就脱掉扔在山上了。这可怎么办？羊羔会冻死的！没办法，只好脱下棉衣的外套，包上小羊羔追赶羊群去了。母山羊恋羔，见我抱走它的孩子，就一溜烟地追赶着我，一会儿就赶上了羊群。我想这也就是牲口，要是人刚坐完月子，早完蛋了。

我累的出了一身汗，脱了帽子，凉了凉，心想千万别感冒了。看着衣服里的小羊羔，心说：全是你害了我！不过小羊羔很可爱，咩咩地叫着，意思是说：谢谢了！

羊群安静地吃着草，我抱着羊羔上山拿我的大衣和毡包去了。

过了很大一气，突然起了风，还越刮越大，并起了沙尘。羊群正好来到了沟边。这些牲口还挺灵，一个个地都下了沟，懂得往舒服地方走。我也随着羊群下了沟，这里又暖和又安静，我靠在沟边歇着。突然一下子觉得身上不得劲儿，接着一串喷嚏，完了，感冒了！"妈呀！你儿子今天可真受了"羊罪"了！"我心里想着都快哭了。

过了好大一阵子，风停了，羊群也都出了沟。看看太阳，可能是下午四点多了，赶快回吧。因为一来要奶羔子，二来，回去晚了，羊圈要上冻，母羊会小产的。于是我挥动着鞭子，把羊群朝营盘赶去。

离营盘还有一百米时，又有一只母绵羊要生产。挺痛快，一会儿就生出来了。我仔细注意了一下这只刚生产完的母羊，右腿上有一块黑斑。恩！记好了，一会儿告诉杜贵玛额吉，是这只母羊生的。于是我死死地盯着这只母羊，回到了营盘。我把羊羔交给了杜贵玛额吉后说："这只小羊是那个右腿上有块黑斑的母羊生的。就是那……?"那了半天，也不知是哪只，一看几乎所有的母绵羊腿上都有块黑斑！我一下子愣住了？！杜贵玛额吉笑了："没事，你回屋喝茶吧！"一会儿我出来问杜贵玛额吉找到那只母羊了吗？她用手指了指说："那不是吗？"我一看那只带黑斑的母羊正亲亲地喂它的孩子呢！牧民用肉眼辨认牲口的本领，实在令人佩服！几百只羊混在一起，各挑各的，一个也不错！

这是八岁的斌巴跑来了。他对我说："白哥，你怎么今天把羊群都丢了？！"我一愣，说："不能吧！"杜贵玛额吉笑着说："三点多钟，半群羊回来了，后来让斌巴赶出去，又放了一阵子，现在在羊圈里呢。"我一听脸烧得就别提了！这等于战士丢了枪！哎！丢人啊！早上羊出圈时问自己行吗？哎！看来还是不行，干什么都不易啊！不过我心里明白，这半群羊肯定是刮风时丢的。心想，算了，第一次嘛！又从未放过羊。今天一只也没丢，很好了，虽然错误不少。自己安慰自己。不过我也自责着自己：今天放羊时，光想着什么这辈子就放羊呀！…….受"羊罪"了……那哪能放好羊！心不在焉。应当干一行，爱一行，前途问题慢慢来，总有个过程。算了！还是那句话，一只羊没丢，行了，可以了！！

天黑了，杜贵玛额吉还是不进屋来。我已经把饭做好了，等她回来一块吃呢。大约八点钟左右，杜贵玛额吉骑着骆驼，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进屋后我问她去哪了？她说："你把一只正在产羔的山羊丢在离这里二里多地的山坡后面了。不过没事，母子平安，我都带回来了，"我一听，真不知说什么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杜贵玛额吉笑得嘎嘎的，显得那么亲切！我突然打了几个喷嚏，杜贵玛额吉说："感冒了，这有药，吃上！"

那天夜里，我一夜没睡，翻来覆去。想家、想妈、想前途。想的更多的是：今天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