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沙河悠悠情
作者: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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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沙河悠悠情 小时候我的家就住在沙河的南岸边。 那是六十年代初期,当时的沙河河面有几百米宽,河上没有桥,河堤也没砖垒石砌,沿河也没有公园,一切几乎都是自然界的原创。我们家正对应着的河边刚好是一个渡口。渡口上边的河堤上有一个草庵,那是梢公们遮风挡雨吹牛饮酒的地方。记得渡口还有一种专门摆渡汽车的大船叫老鳖船,老鳖船十几米见长,逞椭圆形,船头高高翘起,像个鳖头,整个船活脱像一个大老鳖,故名。 我们家住在一个名叫砖窑街的小街边的一个大杂院里,距沙河大堤只有百十米远,站在家门口就能闻见渡口梢公们的酒香。美其名曰砖窑街,其实那条小街的房子院墙除了墙的根角部分用少许的砖外其它地方很少用砖,几乎全是用土坯或泥土垒垛起来的,由于时间久了,墙上就有好多小洞洞。我家同院的老奶奶每天早晨都要坐在门前的小竹椅子上用和她几乎同样衰老的油光光的竹篾子梳理她那长长的白发,每梳一下,老奶奶缺牙的嘴就醉心地咧一下,竹椅子就吱哇哇地响一声。现在的年青人恐怕很少有人见过竹篾子,那是一种用细竹齿密密排列然后再用两根木条夹起来的梳子,过去好多老太太喜欢用它来梳头,既保护头发又防止生虱子。梳过头后,老奶奶就把被篾子夹下来的长发团起来塞进大院墙上的洞洞里,于是那些洞洞就成了我们孩子们的宝囊。那时常有挑担子被称作“换糖人的”手艺人光顾我们的小街。他们挑子的一头有一个很小的用泥土和园洋铁桶做成的专烧木头的小火炉,小火炉上面放一个黑铁马勺,黑铁马勺里边是熬好的能扯成条拉作丝的棕色的糖稀。“换糖人的”手艺人能用一根麦秸杆挑起一团糖稀,在手指间反复团揉,然后用小剪刀精巧地刺剪挑抹,再用手指拉捏掰扯,就做出了活灵活现的猴猫鸡狗来,或把糖熬得更稀一些,挑起来套上模子,用嘴吹出各型动物。用糖做出的小动物精巧可爱能吃能玩,很受孩子们的喜爱。每到一处,“换糖人的”先敲一面小铜锣,“镗镗”的锣音恰巧与糖字的发音极为近似,于是,听到锣声的孩子们就含着口水蜂拥而来,把小挑子围得水泄不通。之所以称那些做糖人的叫做“换糖人的”是因为孩子们很少用钱买他的糖人,多是用牙膏皮麻绳头破鞋底头发团或破铜烂铁去换,甚至还有拿一块木头,一块剩馒头或一团破布去换的。我每每听到锣响就猴急地在院墙的小洞洞里探寻,准能掏出一个老奶奶的发团来。 从我家出来沿着河边往西几里地,就是沙河与澧河的交汇处,两道河流交汇碰撞之后,立即出现了更为宽阔的河床,河床的中央突出了一星儿约几百平米的小岛名曰“老虎头”,上面长满了绿草,沙河圈过“老虎头”之后径直向东浩浩荡荡流淌而去。往老虎头上去是很难的,必须游过一段很深的河水,所以那些去过“老虎头”孩子头上无疑地套上了一副神圣的光环。 从我家出来沿着河边往东大约五百米的样子是两条并驾齐驱的铁路桥,那是京广线的大动脉。每当火车从桥上通过,隆隆之声如同天上滚雷一般,威猛撼人。铁路桥再往东。是繁忙的水运码头,那里沿河两边桅杆林立,河面上百舸竞发。站在铁桥边观看飞驶而过长龙般的火车,立在河边目睹撑向天际的白帆,是我童年的一大趣事。 沙河岸边是洁白纯净的沙滩,浅水区有零零星星供姑娘媳妇们洗衣服的红石块,沙河水清澈见底,阳光下波光粼粼,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条宽大绵长在风中飘舞摆荡的光彩夺目的淡青色的缎面,而河边的红石块就像缎面上点缀的红花斑斓。姐姐们领着我们去河边洗衣服,洗过的衣服摊在沙滩上晾晒,晒干后拿起来轻轻的一抖,就成了散发着幽香的干净衣服,然后就可以放在青竹篮里拎回家了。姐姐们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我和小朋友们或在河边用河沙做各种各样的砂器,或在水边捉小鱼摸河蚌,或相互泼水打水仗。 夏季里,几场大雨过后,沙河水就开始上涨,于是一向寂廖的河边变得热闹起来。河边好多撒鱼网虾的,他们一网下去,再拉上来,人们就会看到网中挣扎的鱼儿闪烁出许多银白色的亮光,撒鱼者喜笑颜开地弯下腰,用老半天的时间去摘下网中的鱼儿以及携带上来的水草木棍石块等杂物。河堤上看大水的人们熙熙攘攘,接踵擦背。大人们伫立在河边,背剪着手,迷着眼皱着眉看着河水,嘴里不停地边咂边说:“你看看,你看看,河水涨大半潮了!”或者说:“你看看,你看看,河水说落可落下去了!”无论水涨水退潮起潮落,我们仍旧是欢天喜地的在人群的缝隙中欢跑雀跃,那天是我们最开心最热闹的日子,这可能就是童心的珍贵之处吧。 对岸的河堤上长着一种小草土名叫毛毛根,一节连着一节的径杆形同甘蔗的缩写,嚼起来也和吃甘蔗一般,饱含着我童年时的甘甜。由于隔着河,对孩子们来说去一趟河对面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可是一到冬天,河面结出了厚厚的冰,我们就能轻而易举滑溜到河的对岸,饱尝毛毛根的甜美。 我们家相邻的大院里住着一位叫新春的小伙子会吹竹笛,每当吃过晚饭,他都会在河边吹笛子。夏天的夜晚,伫立在河堤上,皓月当空,繁星点点,透过阿娜多姿的垂柳眺望远处,月光被河面罗筛成了斑烂的礼花,渔火在沙河的深处神密地闪烁,树木在黑暗中婆娑起舞,远方的灯火把大地和繁星点点的夜空溶为一体。这时,凉爽怡人的晚风送来清脆悦耳的笛声,忽高忽低,时近时远,悠扬宛转,无比动听,使人感觉如临仙境,十分快活。后来新春结婚了,结婚那天新春一大早就吹笛子,由于新春家几代都是单传,他们家摆了好多桌酒席,就连我们院子也被他家征用摆了三桌,那天我们的那条小街沸腾了!大人们说新娘是我们市最出色的美人,是新春的优美动听的笛声把她吸引到砖窑街来的。 后来,我们家对应的老渡口的地方修了一条公路大桥,于是,我们的那条砖窑街也热闹繁华起来了,有了大桥,抬腿就能到河的对岸,好多以往的梦想也就变成了现实。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来了文化大革命,学校停课了,学生的主要任务是斗争老师。我们学校教美术课的肖老师被打成了特务,传说他常在河堤旁的大槐树下的一个树洞里向台湾发电报,我和小朋友们专门跑到那棵大槐树下找到了那眼碗口粗的树洞,我们用树枝测量一下,那个树洞约一尺多深,我们顿时更感到了特务的阴险奸诈,这么小的洞就能躲在里边发电报!后来的一个传说更是可怕,说是我们市的一个走资派和台湾勾结曾在沙河边的柳树丛中埋伏许多特务,准备把北边的河堤炸掉,让河水把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给淹掉!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邻居李新武在沙河边的柳树林里捡到一把驳壳枪……在我的心目中,文革开始后,沙河的美好传说和我对沙河的美好回忆就嘠然而止。 好多年过去了,时代在风云变幻,沙河水经历了从清澈到污染又通过治理重新变得清澈,我由童年到青年又到中年。如今沙河两岸修建了好多公园,变得绿树成荫,鲜花盛开,欢声笑语,生机盎然,每每走近沙河,我仿佛又回到了美好的童年。 沙河,我的母亲河,你带给了我无限的美好,我将把你的美好永远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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