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兵惊遇红卫兵 作者:窦尔顽


            ------难忘的“红八月”。

胡家兵是文革初期红卫兵对共青团员的污蔑性称呼。因为团中央有三胡一王:胡*耀*邦、胡克实、胡启立、王伟,故称下边的小团员为胡家兵。又因为三胡一王都被打成“修正主义分子”这胡家兵当然也就不是什么好兵了。

我下乡后入团,并当了支委,管宣传。算胡家兵小头目。

1966年4月间,不少人就发现形势不对头,收音机里的调门越来越高,到了姚文元发表《评三家村》的时候,连一些文化不高的农村青年也觉得这事情来头不小,以后一定还会有带害(倒霉)的。

到5。16以后,我给家里写的信就再没有回音。到8月,队里派我到十几里外的双家泉子村的水利备料工地当民工去了。当水利工程的民工是好差使,记工分之外还有补助费。

工地领导安排我当了土方会计兼伙食会计,对众民工宣布说我是知青,还是团员,是绝对可靠的。

我们的备料就是在河槽里筛沙子和小石子,按沙、石体积记工。每天自有外地的马车来拉走,从五原县来的车倌臂上,我看见了“红卫兵”袖章。红布上的字歪歪扭扭,象是他们自己写的。红卫兵车倌说,毛主席都参加过红卫兵。还说,红卫兵可比青年团厉害得多。

这些车倌消息比较灵通,原因是五原县通铁路,铁路上活跃着一支“列车红卫兵”,他们从北京可以朝发夜至,传递传单和小报。五原县的拉沙子马车车倌又把传单和口头消息传到我们工地。

最骇人听闻的是一份传单上有当代王爷乌兰夫罪状,说他要在内蒙20年大庆时大开杀戒,然后登极坐殿。后面是一串长长的名单,有他的“左丞”、“右相”、各部大臣。我们工地也组织学习了这传单,大家都说还是毛主席福大,他想反那是妄想。

9月份的一天,其实按农历还是八月。巴盟城镇中学的红卫兵来我们住的双家泉子村煽革命之风,点造反之火。他们穿绿军装,有的还手持高音喇叭,在村中央的戏台上和房顶上,宣传文化大革命。然后和我们工地商量,要借几个四类分子批斗。因为村子里的阶级敌人不够多,只斗那几个不够气派。工地领导同意借给他们王士云、吕米庆两个地主。加上村里的地主米庆龙,共有三个批斗对象了。

红卫兵来我们驻地带地主,顺手给了我一份传单。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戴个团徽呢?你们那个团现在叫“胡家兵”了,你自己看看传单吧。

传单上说,团中央出了修正主义,把团变成了全民团、娱乐团,变成了一个污七八糟的大染缸、大杂烩。文中咋呼说:你们这些胡家兵、修正主义的苗子干过哪些坏事,我们是一清二楚的,你们是怎样混入团内,我们更是一清二楚的。

我凭着这后面的两句话,判断这份传单毫无权威性,明显就是北京某中学某班非团员学生对着他们同班的团支部来的。否则,他怎么会“一清二楚”?各地红卫兵就会学北京,把一个普通中学生写的小字报也搬来吓唬人。

传单最后说,要彻底搞乱旧的共青团,没有你们旧世界的乱糟糟,哪有我们新世界的新秩序呢!

我到街头看游斗那三个地主。队伍前段是青少年游行队伍,打着红旗,还抬着毛主席、刘少奇的画像。来传播革命火种的红卫兵说,炮打司令部的传单早发给大家了,为什么还把刘少奇抬出来?当地村民说,报纸上和广播里说,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刘少奇也参加了呢,看来人家还是主席啊。红卫兵也就让步了。

革命群众后面是地主,三人都戴着纸糊的高帽。王士云敲着锣,吕米庆敲着鼓,米庆龙打着铙钹,三人不断自报姓名、成分、罪状。

本村团支部的干部没有参加斗争,被迫旁观。他们也都看了关于“胡家兵”的传单,显得灰溜溜的。

红卫兵不利用“胡家兵”还有个原因,这些当惯驯服工具的青年一般不善于打人。这次,红卫兵主要鼓动我们民工中的一个傻青年,到野地里拔了几根荨麻,打地主们的脸。人的皮肤接触了荨麻就过敏,又痛又痒,马上肿了起来。做这些坏事只能利用坏人、傻人。

过了几天,我带到工地的粮吃得差不多了,就回同义隆村取粮食,一进村就看见我村出身好的社员也戴着红卫兵袖标,高呼口号,排队向一户户四类分子家走去。四类分子哪见过红卫兵抄家?多数吓得魂不附体。国民党区分部书记苗玉绅一出门就跪下了。以为镇反运动又来了。最不懂害怕的是富农婆赵桃花。以为大家是来逗她玩呢,不停傻笑。红卫兵头头任七元振臂高呼:“你这叫干什么!”“你是个什么人?”赵桃花笑得更开心了,说:“俄是个甚人?咋也是个灰人哇”。逗得红卫兵和革命群众也笑了。

我村四类分子多,挨着个斗啊抄啊,整整斗抄了一下午才草草结束。虽说大灭了阶级敌人的威风,可是连一本“变天帐”、一只手枪也没抄出来。

这第一次斗牛鬼蛇神,没有发生打人现象,与邻村相比文明了许多。

我注意到任七元当了红卫兵头头了,再看,我知青小组的崔建民也戴着红卫兵袖标。他们可都是“胡家兵”啊。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戴团徽。原来本村团员中家庭成分好的都已经转为红卫兵了。村里的红卫兵不过只是为了斗争需要仓促成立的。有些七十多岁的老人因为成分好也被拉进去了。据说内蒙党委负责文革的领导有指示:农村不成立红卫兵。

晚上召开了全体青年会,重新讨论红卫兵条件、红卫兵和共青团的关系等等。讨论变成了激烈的争吵。有的知青提出共青团是*的助手和后备军,红卫兵是解放军的助手和后备军,党领导军,所以团高于红卫兵。反对的人说:红卫兵是文革的主力军,不能简单认为只解放军的助手。现在的形势需要红卫兵,胡家兵一边站着去。关于红卫兵条件,更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发展为互相揭底、攻击。崔建民提出:“任七元两面派,又搞对象,够红卫兵标准吗?”任七元反唇相讥:“你为什么和李秉真搞对象?”更有非红卫兵青年说:“你们自称红卫兵,谁承认?谁拿两毛钱到供销社买个牌牌戴上,谁就是红卫兵”。

到后半夜,也没争出个结果。以后,团组织和“农村红卫兵”并存了一段时间,“红卫兵”就自生自灭了。团呢,也没有组织生活了,团员每月交纳5分钱团费而已。几个月后,有文件提出以贫下中农为基础、党委为核心、解放军为榜样、民兵青年为骨干的口号。基干民兵被群众认可为解放军的助手、后备军。民兵连长的权利远远高于以前的团支书和“农村红卫兵”头头。可以说八月份是这一演变的开始。

和城里相比,1966年八月的内蒙乡村较为平静。但是,胡家兵与红卫兵的矛盾也暴露出来了。据我当时听到的情况,城里学校青年之间的武斗常常从斗本班、本校的团干部开始。那份“正告胡家兵”的传单,可能就是这类斗争的产物。文革前,无论城乡青年,都把入团看得很重,团干部中,又把团支书一职看得很重。于是有团员与非团员的矛盾,团员与团干的矛盾等。文革使这些矛盾充分暴露。而由于1966年八月,农村还没有充分的武斗条件,即双方矛盾还不是那样尖锐。特别是反修前哨内蒙的基干民兵的重要性压倒一切青年组织。所以农村的年轻人度过了一个文斗的红八月。

胡家兵惊遇红卫兵,有惊无险

本贴于2005-10-30 12:32:43在 乐趣园 → 海阔天空 → 华夏知青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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